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一零一）

连载:只是当时已惘然（一零一）

“妈妈说，要么你和我一起回去，要么她回来陪你。”刘彬回头对简宁笑着说。

“都不用，有光明在这里陪我呢！”简宁说。

回来的路上，郑光明借口累了，换了刘彬开车，好让他们兄妹在前面好好聊天，因为刘彬明日一早还要赶回北京，从北京再飞德国考察，时间比较赶，自己就歪在后面打盹。忽然听到简宁这样随口说有自己陪着她，话语里那样依赖的口气，忍不住微笑。

“哥，我是真的想妈妈了。”简宁说着眼圈又红了。

“妈妈也不放心你，想你，想安安，我临来时妈妈还抱怨说，怎么老了老了，反而离女儿越来越远呢？如果不是我和你嫂子劝着，她老人家就真回来了。”刘彬笑着说。

“你和妈妈说，我好着呢，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你也不要惦记我。”哭过一场，简宁的情绪好了很多。

“那你刚才怎么哭了？”刘彬看她一眼，“和哥哥就不要那么藏着掖着啦！女人软弱一点才正常，要你们那么强大，怎么彰显男人的力量？”他乐呵呵地责备简宁，看着简宁笑了，心里才放松点。

妹妹瘦了，就像妈妈说的，从小到大，简宁温文有礼，从没和人吵过架，被人抓着揉搓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这样的羞辱她怎么忍得下？

“哥，我现在想从前都是我的错，我和陈曦压根就没有一丝可能，你说我又不是不知道，招惹他做什么，如果没有我——”简宁低低的说，后面的郑光明听得清清楚楚，简宁并没有刻意要瞒他。

“如果没有你，他和那个陈又曦也不会再走到一起。”刘彬截断妹妹的话，“你说的‘招惹’，我可以理解为‘爱’是吗？爱一个人这件事本来我们就无法自主，我们只能做到努力去不爱谁。你的努力有多辛苦，哥哥都看得见。你又哪里有错呢？”

夜色茫茫，细雨已停，车仿佛船行海上，大海神秘而又宁静，在夜的海洋里，刘彬无疑是好的舵手，车开得很快也很平稳。

“你们这些好姑娘，碰到不公平的事，教养让你们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反省自己，你们总怀疑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招致这些厄运。其实碰到渣人，你们再好也没有用，就别替他们找伤害你的理由了。错的不是你们，而是这个粗暴的世界，是这些屎一样的孬人，一旦碰到他们，无论是谁，即使身上溅不上屎点子，染上屎的味道也是避免不了的，你得好好的冲几个澡，过那么一段时间才消净这股恶味。”

“哥，你说得多难听！”简宁笑。

“话糙理不糙，不是哥哥向着自己的妹妹，是我妹妹本来就没有错。我最怕你总是纠结是自己的错。说什么‘招惹’不‘招惹’呢？你配得上陈曦爱你，如果要说不配，是他的家庭和你不相配。哥哥原来还觉得要尊重自己内心的声音，在这件事上，你心里有他，为什么不选择他？何必委屈自己，现在我想是不是我错了，你要嫁可是要嫁到他们家去。”

“哥，我没想嫁给他！”

“你不是不想嫁给他，你只是没有底气嫁给他。你觉得你比他大，离过婚，还有安安，你配不上他。你自己心里都过不了这个坎儿，何况别人呢？”

简宁沉默不语。

刘彬一时也沉默。

“小宁，如果陈曦在意这些——”

“哥，我知道他不在意，”简宁说，“可是正是这样，我才更要为他考虑，我怎么能够让他因为我受人议论呢？我其实不怨他，也不怨他爸爸妈妈，如果换做是我，我怕也不能接受。哥，你别担心我，我真的没放在心上。”

简宁想起雨中的陈曦，眼窝又有些发热，她一直想着他，想知道这些天他是怎样过的，但她又觉得最好还是不见，既然不能在一起，闹到今天这个程度，还不是自己太放纵自己之过吗？已经知道不可能，又何必给他希望？

“妈妈说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刘彬笑着说，“她老人家讲，女孩子是要嫁到男方家去的，和男方的家人打交道要多得多，所以女孩子挑爱人，不仅要挑男孩子好不好，更要看男方家长明不明事理。陈曦那样的家庭对儿媳妇要求太多，确实不适合你，虽然陈曦是好的。而且陈曦太年轻，他自己的事自己未必能做主，从这一点来说，还是光明要更好一些。光明的爸爸妈妈对你可是一百一，所以妈妈还是更看好光明。”

“真的啊！我原来连想也没想过这些！”简宁笑了。

“我也是，我原来就只想着什么也不如感情重要，像我和你嫂子。”刘彬继续说，“你大概不知道，我和你嫂子之间不仅有我们的矛盾痛苦，双方家长一开始也都不同意，比你们现在还闹得厉害，但缠绵几年，我们就明白了，比起我们不在一起，这些不快乐，都不算什么，当然后来家长也明白了这些。你想过没想过，你也可以和陈曦坚持几年呢？过了这几年，也许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哥，还是算了，”简宁停一停，“陈曦值得拥有更好的一切。而且即使我和陈曦成了，让我再呆在这里，离妈妈那样远也——”

“陈曦可以来云南。”

简宁苦笑一下，“以前白雪和我说过，他父亲陈副县长早就打算让陈曦回来，考县里的公务员，有他的人脉，陈曦会浮上来得很快。”

“那陈曦自己喜欢他父亲的这种安排吗？”

“不知道，我们没有聊过。八字没一撇，这些根本扯不到。”简宁说得很坦率，“有时候，孩子如果拒绝父母的安排，父母会受不了，认为孩子不孝，孝顺孝顺嘛！顺从父母才算是孝。曾经外头是哄传过，陈曦将来毕业会去文教局。以后就考那个系统的公务员。”

“有多少父母在以爱之名伤害着孩子啊！”刘彬说。他心里叹口气，觉得甚为可惜，为陈曦，也为妹妹，简宁话里的意思，和陈曦未来根本不会再有交集。

“哥，那天和肖立去逛街，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你喜欢的和你适合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简宁说得极为平静。

“哦？”

“肖立特别喜欢穿瘦裤，贴身的那种牛仔裤，看着海报就挪不动步子，她试了好多条，但穿到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她腿不太直，而且身材是长腰短腿。穿这样的款式纯粹是自曝其短。可是她如果穿长裙，看上去细腰长腿，就好看极了。我也喜欢这样瘦版的牛仔裤，可是我也不敢穿，腿太细也不好看。你喜欢的真的未必适合你，可能爱人也是这个样子。陈曦喜欢我，但是我未必适合他。”

她看看刘彬，“我们还是一别两宽吧！而且我爱他，还没有到爱到连他家人的委屈也忍受的程度。”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得很有些辛酸，“木桶效应，这算是他的短板吧！人和人相处相爱，不是爱优点，还是看是不是容得他的短处。”

“如果不是陈曦，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光明呢？”

“哥，我们不说他，他一直在后面偷听呢！”

“谁说我偷听呢？”郑光明在后面开始不愿意了，“有你家兄妹两个这样不讲理的吗？这样无视我，拿我当空气，还抱怨我说偷听。我倒是不想听，难不成你把我当氢气球放到外面天上去？”其实他很想问问简宁自己的短板是什么，但一问就真的像是偷听了，虽然他们是说的坦荡荡，听的也是坦荡荡。

“你还没有偷听呢？”简宁不由笑了，然后责备他，“你声音小点好吗？把安安和平平吵醒了，你哄他们！”

有哥哥在这里，简宁真的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