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昨天晚上去妈妈家，老太太说她嘴里长了个水泡。

“房子拆了上火了吧？”

“没觉得，可能不由得就上火了。”

我家农村的房子，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盖起来的，也是爸妈的第一份产业。一共六间，三间一开门，普通的砖瓦房。

盖房的时候，爸妈倾注了很多心血。从准备材料开始，买砖、买木头、买石头，爸爸妈妈省吃俭用的一点点攒钱，一点点制备材料。

开始动工的时候，爸爸经常为了节省一个小工的工资，亲自上阵，搬砖、活灰、抬木头。爸爸年轻的时候很瘦 ，也没干过多少力气活。

那些看似简单的劳动，对爸爸来说并不轻松，但是为了新房子，爸爸硬着头皮咬牙坚持去做。爸爸每天晚上累得直哼哼，妈妈说爸爸累傻了。

现在盖房子，都是大包，找个施工队，谈好设计，谈好价格，签个合同，就等着付款住新房吧。

可是原来，并不是这样，事无巨细，全靠自己。爸爸是受累在买材料、找工人、找帮工，而妈妈则操心在给工人们做饭上。

每天中午，要给所有的工人做午饭。弟弟当时不满一岁，还在吃奶。妈妈要去市场上买菜，忙不过来，就让我看着弟弟，妈妈说，看着他别掉地上就行。

我也只有四岁，哪会看弟弟 ，经常是他哭我也哭，两个孩子哭作一团，妈妈闻讯提着大铁铲跑进来看，不是弟弟饿了就是渴了，要不就是拉了尿了。

那时候也没有卖主食的商店，估计有也舍不得买，都是自己做。捞一大锅米饭或者蒸一大锅馒头，还要炒好几大锅菜。工人们吃完去干活了，妈妈还要刷一大堆盘子碗。

妈妈从来没有做过这么多人的饭，而且一做就是几十天，妈妈累的生理期紊乱了好几年。

然而干活和做饭还不是盖房子最让人烦恼的，盖到半截没钱买材料了才最抓狂。爸爸妈妈愁得吃不下饭去，硬着头皮去二爷爷家借钱。

二奶奶一口一个没有，二爷却偷偷借给爸爸，让爸爸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以至于后来我们家经济状况好了，爸爸对待二爷比他亲儿子还好。

新房子终于盖好了，红砖红瓦，窗明几净，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搬家那天，爸妈眉开眼笑的，妈妈把水泥地面擦得能当镜子。

这一住就是三十年，虽然我十几岁的时候我家就搬到了城里，可是每年夏天爸爸妈妈都要回到这个房子住几个月，在小院里种点纯天然无污染的绿色蔬菜，跟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婶聊聊天，亦或显摆一下我和弟弟给他买的新“武器”。

三十年的房子，说拆，几个小时就拆了。我能想像得到，当庞大的工程车轰隆轰隆地开向我家房子，用机械臂一下一下的挠着山墙、挠着房顶，当好端端的房子瞬间变成断壁残垣，砖头瓦块，扬起一片沙尘的时候，爸爸妈妈的心一定如刀割一般难受。那只带勾的机械手，仿佛挠着爸爸妈妈的心。

老房子，再见了，感谢你陪伴了我们三十年，愿你一路走好，你永远是我记忆中的样子，温暖，整洁，舒适，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