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 公冶长》：“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公冶长是孔子弟子之一，鲁国（一说齐国）人，成绩中等，最大的特点是会说鸟语，还因为说鸟语蹲过监狱。出狱之后，孔子把自己的女儿（一说侄女）嫁给了公冶长。孔小姐给公冶长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子犁，小儿子子耕。后来孔子的徒孙编《论语》，其中一篇就叫做《公冶长》。以上就是先秦典籍里可以找到的关于公冶长全部的信息。简单来说他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找了一个大V当岳父。
不过，从这点滴内容里，我惊讶地发现公冶长意外蹭了好几个春秋时期的大热点。
1）大夫执政
春秋时期政治上最大的特点是春秋早期诸侯擅了周天子的王权，中期大夫擅了诸侯的权，后期家臣又擅大夫的权。什么叫大夫擅权呢？例如晋国有所谓六卿（韩，魏，赵，智，范，中行），齐国有田氏，鲁国有三桓（鲁桓公的后代孟孙氏、叔孙氏和季孙氏）。这些人原来都是诸侯的子孙或者大臣，渐渐剥夺了诸侯的权力，甚至逐杀了原来的诸侯，自己称孤称寡。
其中鲁国的季孙氏有一位族人叫做季冶，也叫做公冶。他的子孙都以公冶作为自己的氏。公冶长就是他的后代。
2）冶炼技术发展
之前我们说过，周之所以能取代商，其中一大原因就是周从西方外来民族学习了更先进的冶炼技术。当时殷商的青铜器只被当作礼器和贵族生活用品，农民还在用木器骨器甚至双手耕作农田。但是周已经可以较大规模生产青铜兵器，并且开始将铁器用于农业生产。
在春秋时期，青铜器的冶炼技术已经比商和周朝初期大为提高，生产出的青铜兵器更加锋利耐用。与此同时，齐国和晋国已经普及了铁制农具。而到了春秋后期，越国和吴国已经可以锻炼铁制兵器了。包括干将和莫邪在内，许多神兵利器都诞生在这个时期。因此吴越虽然地处偏远，文化落后，却依靠铁制兵器对青铜兵器的压倒优势参与了中原争霸。
季冶生活在工商业最发达的齐鲁之地，用“冶”字当作自己的名字实在富有深意。
3）农业技术提高
刚才我们提到，春秋时期铁器已经开始应用到农业生产。原本依靠木器骨器和血肉之躯从事农业的农民，此时享受到了铁制农具（例如铁犁）带来的巨大便利。为了适应铁梨的高效，原本作为食物和运输工具的牛也被运用到了农业中。其结果是铁犁和耕牛的组合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人均耕种面积大幅增加，农田产量也显著提高。相应的，人口数量也逐年增加。新增加的人口导致原本稀疏的土地变得越来越拥挤。这是导致春秋向战国转化的根本原因。
顺便一提，《论语 公冶长》里提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粪土有肥料的意思。因此，这一句也提示我们，春秋时期的人民已经懂得用粪便当作肥料滋润土壤。肥料的使用也大大增加了农作物的产量。
公冶长将两个儿子分别起名叫子犁和子耕，说明铁犁的使用和农耕技术的提升在当时一定是家喻户晓的技术创新。这就和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常常叫建国，解放和援朝一个道理。
4）学术下沉
之前我们还说到过，在夏商周三代，知识和教育是贵族的特权，垄断在神职（巫，祝，史）贵族手中。随着周宗主的衰败，诸侯的崛起和平民阶级的壮大，知识和教育的权力开始流落到民间。其中鲁国（和齐国）因为是周公（和太公望）的封国，担任着周国在东方的代言人角色，保留了周的大量文化。而卫国和宋国又是殷商的遗民，因此也保留了相当高的文化遗产。孔子一生正是游历于这几个国家，所以成为了私学第一人。公冶长愿意跟随孔子求学，又得到孔子青睐招为女婿，不能不说是一位有才有德之人。
5）攘夷尊王
春秋五霸（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晋悼公等）之所以能号令诸侯，是因为他们打着“尊王”和“攘夷”两大旗号。而齐楚秦晋之所以能在春秋和战国长期称霸，实在也得益于“攘夷”过程中收获的土地和人口。
简单来说，商朝时期，夏和殷商实际上只控制了中原很小一部分区域（河南北部，山西南部，河北和山东西部等）。他们的东边有东夷，北边有北狄，南面有荆蛮，西面有西戎，更西方还有鬼方，土方等等欧亚草原蛮族。周国对中国文明最大的贡献之一，就是几百年间通过武装征服和封建殖民，不断征服其他民族，使之与华夏民族融合。当周朝迁徙到洛邑（洛阳）后，诸侯代替周天子，继续征服和同化四面八方的民族。例如齐桓消灭了东夷各族，晋国征服了赤狄和白狄，秦国驱逐了西戎，楚国吞并了荆蛮（包括吴越）。如果我们翻开东周地图，很明显就能看到齐，楚，秦，晋四国分别占据了中国版图的东南西北四面。
完成“攘夷”使命的五霸，继续其武装扩张，自然将手伸到了中原诸国。可怜中原诸侯被四国包围，毫无夸张的可能，只能束手待毙。这便是春秋到战国的演变。（当然，攘夷和吞并中原诸侯没有明显的时间先后顺序。）
野史传说公冶长能说鸟语。有一天他听到一只鸟对另一只鸟说：“河边有一具尸体，肠子都流出来了。我们一起去吃肠子吧！”好心的公冶长连忙将这件事告诉官吏。官吏一听，怀疑公冶长怎么会知道尸体所在，就把他关进了监狱。《论语》里只说公冶长坐过牢，说鸟语的事情自然是杜撰的。这里面又有什么玄机呢？
《礼记》里有五隶的说法，包括罪隶，蛮隶、闽隶、夷隶、貉隶。其中罪隶指的是犯罪之人当作奴隶，后面四个就是把“攘夷”战争中俘虏的外族人民当作奴隶。周朝人一方面不了解这些外族，一方面也觉得他们不够文明，就编瞎话嘲笑他们。东方山多，鸟类丰富，就说东夷会鸟语。西北都是草原，兽类多，就是狄戎会兽语。南方湿热，就说南蛮嘴里会吐火，皮肤会分泌毒液。
公冶长生在齐鲁，和“会鸟语”的东夷地理上十分接近。我怀疑公冶长或者和东夷民族有些关系，所以被人讥讽懂鸟语。也可能齐鲁地方的人把“说鸟语”当作一种骂人和开玩笑的话，拿这个戏弄坐过牢的公冶长。（就像因为武大郎的故事，“大哥”在山东清河县属于骂人的话一个道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