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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发表于扬州晚报
中秋一过,早晚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也不知哪一天推开窗,一股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小区里的桂花开了。每每中秋前后,无处不在的花香总让我不由地想起母亲的“雅霜”,和这随风而动的桂子香一样,朴实自然又自带一股淡淡清雅的小精致!
“雅霜”是母亲年轻的时候乡村小城寻常人家的女子搽脸润肤的护肤品,我们家乡俗称“雪花膏”的一种。那时还不流行种类繁复的化妆品,农村小镇女子的梳妆台上一瓶雅霜雪花膏或是一盒百雀羚的搽脸油、一个蚌壳油的润手霜定是必备的。
雪花膏,单单听着便觉得雅致诗意极了。细腻晶莹又洁白如玉,淡淡的甜香如雪般润泽是晨起洗漱后轻覆面颊的第一缕芬芳,想来母亲必是带着愉悦的心情去淘米、洗菜、晾衣,又踩着轻快的步伐去裁剪、缝纫、绣花、纳鞋的吧!
20世纪80年代的江北农村,我不知人们会在特殊的日子互赠什么样的礼物来表达爱与想念。彼时年幼,还不知道要穿漂亮衣服,我们小孩子只要有奶糖、洋饼干、麦乳精这些好吃的就不管其它。父亲那时在上海做着小生意,离家两三个月是常事,每每外出归来,除了我和弟弟的一堆零食,带给母亲的时常是一瓶雅霜雪花膏,母亲的牵挂和父亲的思念静悄悄地藏在一瓶雪花膏的温润里!
雪花膏在村口的小卖部也是有卖的,用很大的玻璃罐装着,可以零散分装着卖。村里的阿婶们常拿着用空的雪花膏瓶子去买,一个空的雪花膏瓶往往会用上好几年,不破不丢。
唯母亲一直用着新新的一瓶,每每搽脸的时候既不舍又开心。我私以为盲婚哑嫁的父母原是有着爱情的,不是体现在漂亮的衣裙和贵重的首饰上,甚至从未说过“我爱你、我想你”这样蜜甜的话,只在一瓶素简的雪花膏最慰贴的寻常中幽香长久!
父亲曾讲过旧年的一桩趣事,一年深秋初冬的时候母亲随父亲去扬州游玩,从家里走的时候父亲带了母亲的滑雪衫、帽子、围巾,甚至一瓶雅霜,独独忘记给自己带一件外套。不曾想一场雨,一夜之间的温差变得极大,看着父亲冻得发抖又强装镇定地陪着母亲要去瘦西湖,母亲既生气又心疼,最后改道先去了当时扬州最大的百货大楼“文昌商坊”给父亲买了一件黑色毛呢料的中山装。
因着急赶下午回南通的长途车,虽离着极近,瘦西湖终是未去成,然衣橱里却多了一件父亲出客或是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一穿的衣服。一直到现在,父亲心里最好的衣服还是这件虽已不穿却还保存得很好的外套!年年夏晒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晾一晾再好好收起来。母亲每次提起这件事,总微笑着说父亲对他自己一向不上心,一瓶雪花膏倒是记得清楚!
我一直觉得不善言辞的父亲能和母亲几十年如一日地和睦相处,极少争吵红脸,和父亲的细心体贴有着极大的关系。母亲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过日子不管穷过富过,一定要安稳地过。”母亲和父亲就这样在一瓶雪花膏带来的朴素浪漫的暖意里相濡以沫直至如今,母亲的这句话在我成家的时候,又郑重地叮嘱我!淡泊守静,相貌平凡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竟是有着这样的大智慧!
一次同母亲一起整理旧梳妆台的抽屉时,我曾见过母亲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长披肩波浪卷发,绛红格子薄呢外套,脖子上一条米白绣红梅的长丝巾,浅笑着依在一张旧式的梳妆台边,梳妆台上的镜子旁,一盒翠盖白瓷瓶的雅霜覆着莹润的光泽。彼时的母亲二十来岁,正是如雅霜雪花膏一般芬芳美好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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