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时候有一个朝南开的小卖铺,小卖铺的门不大,是当时村里的木匠自己做的。柜台底部是用水泥堆砌而成的,上边是木头框架镶玻璃,村里有专门制作玻璃的手艺人,谁家玻璃坏了就上他家去买。
小卖铺里每天都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你来我往,还有很多村里的小伙伴一待就待一天的,我从里屋拿个小板凳就行了。这些小伙伴有比我大几岁的,也有比我小几年级的。我当时还小,不懂得什么叫商人,不懂得小卖铺是家里的收入来源。就觉得每天能跟他们聊天,把他们想要的东西卖给他们就很开心。
村里有一对双胞胎老汉,他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我到现在也是分不清谁是谁。他们有个共同爱好,就是下地之前或者从地里回来了,喝点小酒,而且一杯酒不喝完,每次喝一两口,剩下的下次路过再喝。经常两杯酒放在货架子上,盖着盖子,他们之中谁来了,我就随便拿一杯给他们。奇怪的是,一直到两年后我们家小卖铺后来关门,也从来没有听他俩谁说过杯里酒好像跟上次留的不对。
有个小孩叫润润,长得跟鲁迅笔下的闰土一样可爱,但是比闰土白些。他的父母在生下他后不久离婚了,母亲没要他,去了另外一个村,不久后又嫁人了,他爸爸也娶了一个媳妇。润润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这两年也是我看着他最开心的两年,经常和叔叔家的堂姐一起来我家买糖吃。润润话不多,就看着他姐姐给我们讲学校有意思的事,但是笑容很多。
后来润润长到3岁左右,他妈妈又离婚了,但是这次离婚后她经常回村来看润润,还带着一个小妹妹。再没多久,润润爸爸也离婚了,而且还和润润妈妈重新复婚,这在村里可是稀罕事,那段时间,村里的人茶余饭后、在田地里也总要闲聊这个事,说什么的都有。
而我知道的,是润润妈妈说,要和他爸爸一起去市里打工,带上润润,以后润润就在市里上小学了。刚知道还没几天,润润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家的小卖铺了。
有一个男生,我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来了,经常一待就是一下午,待到晚上,待到我家要做饭,他也就该回家了。有一天黄昏5点多的时候,已经记不清是什么季节了,我说这个小卖铺屋里灯光有点暗,才25w。他突然很认真的跟我说,换个100w的吧,我给你买。
那是长那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跟我说,我给你买,而且是用男人特有的一种坚毅讲出来的。
我活到现在快30岁了,也没能从父亲口中听到过这么一句话,我给你买,以后想想更不可能了。
齐齐的爸爸去市里当保安了,后来他爸爸带他去市里玩了两天,齐齐回来后,特别得意得跟我讲,我就趴在柜台上静静的听,同时又充满着好奇和对外面世界的无知。齐齐说:我在市里住了两宿,市里都是住楼房。你知道吗?咱们这1毛掉地上,肯定会有人捡吧,但是市里就不一样了,他睡得那个床下边有好多一毛的,在地方扔着,都没人捡。“那你赶紧捡起来呀,可以买好多东西了。”“太多了,我后来也不想捡了。”
大家小时候都有走亲戚的经历,但是能通过走亲戚,喜欢上亲戚老家小卖铺卖的辣条,东东是第一人。东东不知道是隔壁哪个村的,经常来姥姥家走亲戚。东东姥姥就住在我家马路对面,但是很少来买东西。因为他家岁数大的太大了,最多买包1块钱的烟,小的太小,还在襁褓中。东东自从一个人出来买了第一次辣条,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们家有七八种辣条,每种都有自己的“市场”,有一种特辣型的,但凡吃了一次,就不敢再吃第二次。东东让人记忆犹新是他第一次来我家买东西选了特辣型的,我们当他外村人,不知道哪个更好吃。但是15分钟后他又跑过来买了一毛钱的。
此后东东再来,都会趁着大人们寒暄之时,跑到我家买这个“独有味道”,东东从来没跟我说过话,他只静静的吃,让我感觉这是他此行最终的目的。
和妈妈一块出去进货,妈妈说不进这个特辣的了,不好卖。我说,进吧,有人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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