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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卷·第四十六章】取舍

【斜阳卷·第四十六章】取舍

作者: 恒山派不要勺子 | 来源:发表于2017-11-27 22:56 被阅读0次

    第四十六章  取舍

    “砰”!

    营寨的寨墙受不住,吱吱呀呀的倒下了。

    不一会,守寨的乡兵就在西夏军的驱赶下四散奔逃起来。

    谢江泊放下了千里镜,沉着脸慢慢走下望楼。前护军都虞候乔世兰已经升转神锐军第三军军都虞候,接替他护卫谢江泊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江西人,冯松龄。此人矮壮勇悍,出身御前侍卫殿前侍卫班,全凭马上本事吃饭,此时走在谢江泊身侧便就不太显眼。

    左近还有七八个帅司随员,也都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偏偏无人敢出声,走起路来也各自小心。

    “通令各寨,集结各自部伍。”谢江泊行了二十余步,终于下定决心,“明日随大军撤回安西府。”

    “是。”一应属员纷纷应命,冯松龄声音洪亮,但眼中并不服气。

    回到谢江泊帅帐,两个禁军营校先后奉命去接应厢军与乡兵,冯松龄见帐中无人,便大胆说道:“末将愿率一营殿后,护卫谢帅周全。”

    谢江泊闻言知意,当即说道:“冯督军在中军就好,否则吾心不安。”

    冯松龄抬头看去,谢江泊喜怒不明,只是肃然对视。冯松龄连忙低头请罪道:“末将失言,还请谢帅海涵。”

    “下不为例。”谢江泊轻责一句,便就揭过。

    以御前侍卫出任护军都虞候,原是显庙时的旧例,当时凡是率臣必设护军都虞候,凡是护军都虞候必出御前侍卫。后来国家承平,率臣减少,护军都虞候逐渐变为经制武官,不再必须由御前侍卫中选拔,只有宣庙时有所反复,但大观四年以后,御前侍卫至今只出过三位护军都虞候,冯松龄便是第三位。

    朝廷如此安排,谢江泊并非不能理解,与前左丞相陶建丰的私信中,他的确提出过派御前侍卫来军前效力,算是剖明心迹。不过朝廷真的派了人来,谢江泊还是本能的觉得不舒服——他对自己的操守非常自信。

    国家制度如此,谢江泊也不会再计较,只是打定主意与这冯督军相敬如宾,各司其职就好。他旋即在帅帐中召集诸参军与行辕随行的几位参议商讨军事。

    冯松龄当然不会退走,但他也亲自去帅帐外检视警卫,再回到帐中时,谢江泊端坐在帅帐上,参军与参议们已经讨论了起来。

    “静西县城小垣卑,不适合大军驻扎,况且西贼火炮多,破城非难事,易为西贼牵制。下官以为当道扎寨,布设联营,使陷坑、栅栏破坏通路,既可护卫安西府,又能与西贼持久而战。待冬雪一降,西贼自然乏食而退。”

    “下官不敢苟同。”另一个参军说道,“静西县虽小,然攻守之具俱全,非新扎营寨可比。况且城墙不能当西贼火炮,当道扎寨又有何补益?不过如今日般徒然丧失人命。乡兵战心渐消,不堪守寨今已确睹,虽有陷坑、栅栏,而无敢战之兵,何能阻西贼?禁军素席阵战,乃驱逐西贼之关窍,若令守寨徒然消耗,不知降雪时何人可倚为锋锐?西贼火炮虽利,然亦有破绽。其随军炮药不耐储,未敢久蓄。七月以来,累次攻取营寨,各相隔七八日,一来修养军士,二来也是为了等待炮药运输。当今急务,乃全敢战之兵,于城池恢复战心,先据城而守,再相机决胜?”

    “何时乃胜机?”一个参议问道。

    “不外乎秋雨或冬雪。”

    谢江泊闻言不置可否,目光扫过其他人。

    “下官以为今日所急者,乃军心而非城池堡寨。”另一个参议说道,“西贼连克四寨,此时诸军惊疑。其所疑者,乃西贼与官军孰强?大帅虽率军来救,只恐不能使诸军前疑尽释。三十六日禁军皆在城中,而乡兵、厢军布列四野。禁军来救虽乃重恩,但不能击西贼即退,下官以为诸军将恐西贼日甚。”

    “下官深以为然。”刚刚回来没多久的冯松龄拱手禀道,说完便退到一旁。

    帐中诸人闻言一愣,谢江泊也有些意外——他倒不是责怪冯松龄大胆。护军都虞候的确有画略的权利,不过那是二百年前的旧例,如今护军都虞候各自谨慎,并不敢真个去画略,以免和率臣过于亲近或者结怨。

    其他人并不知道冯松龄行使了理论上的正当权利,各自用眼神交流一番,先前几个说话的纷纷低头沉思。另有两个没说过的跃跃欲试,盯着沙盘要筹谋一个野战击败西贼的妙策。

    谢江泊老于公事,此时连忙说道:“兵道势危则求险,力穷则求极。今西贼与官军相持,求险非正途。”

    一应帅司行辕参军、参议快速的看了看谢江泊和冯松龄,然后各自闭口不言。

    谢江泊见此,吩咐两个参议带一众行军参军去布置撤退事宜,只留下另一个叫马晁的参议。冯松龄以为二人有私话说,便躬身行礼告辞。不料谢江泊却出言挽留道:“冯督军且留步。”

    “是。”冯松龄轻声应命,“末将去一圈就来。”

    等冯松龄将帅帐周围检视一圈回来,谢江泊与马晁仍旧各自用茶,没有说话。冯松龄大为意外,连忙躬身行礼,站到谢江泊下首。

    “复旦,且讲讲你的想法。”谢江泊向马晁说道。

    “是。”马晁没有迟疑,“方才李参军所说降雨求胜,无疑刻舟求剑。不过其所说乡兵驻扎城池恢复士气,颇为可取。”

    谢江泊和冯松龄各自点点头。

    “虎翼上军【1】已经到了鸣沙河下游,三五日内,虎翼第三军也将抵达安西府,到时灵州自然无忧。因此尤参军所言亦是道理,当道扎寨可以避免西贼攻城,尤其是进攻安西府。西贼火炮犀利,城池与营寨都挡不住其猛攻,所以扎寨、陷坑与栅栏,要比城池合算。”

    “花的少吗?”谢江泊皱起了眉头。

    冯松龄恶狠狠的盯着马晁,想要斥骂他,只是对方是正经进士出身,他却只得忍住。他虽气对方不拿武人性命当回事,但这种事情在胜利面前不足道,所谓慈不掌兵,亦不能指责马晁有错。心里咒那马参议赶紧丢官罢职,回家去孵蛋,冯松龄耳朵却不肯漏下一字。

    “除了陷坑与栅栏,亦还有一物堪用。便是壕沟。栅栏也好,营寨也罢,终须运来木材。塞上缺木,谢帅必已明察。修城筑寨尚且不够,拿来修栅栏实在奢侈。”马晁侃侃而谈,并未在意谢江泊脸色一红,“营寨亦当少用树木,多用土石、水泥。所掘壕沟之土,正合用来垒寨墙。西贼火炮虽利,却不能破壕沟,只好用投石机来填,若西贼果然设投石,则以兵士趁夜从沟内取石,反用来加固营寨亦是一桩用处。另外官军炮药尚足,而铁弹常缺,关中增产有限,削石为弹以备军用,则是另一桩用处。”

    “石弹可用。”谢江泊点头评价道。

    冯松龄呼口气也点点头。

    “壕沟当分内外。”马晁突然严肃起来,“外壕不过掩人耳目,使西贼以攻城法来战。内壕乃关窍,少则三道,多则五匝。使寨内无平路,西贼破城寨,喜追逐屠掠,内壕多则西贼马不能驰,车不能过。而西贼兵不得结阵。如此禁军也好,乡兵也罢,方有胜机。”

    “可惜秋冬少雨。”谢江泊叹过一句边说道,“继续讲吧。”

    “禁军诸部以云翼、威远二军最强,此时只有云翼军在安西府。下官以为,当调河套蕃军来此,与西贼在营寨内争锋。”

    “蕃军?”冯松龄问道。

    马晁点点头,并不搭理冯松龄,而是向谢江泊继续解说自己的方略:“不惟河套蕃军,渭州蕃骑、沿边蕃部蕃民都可召来与西贼争锋。蕃民最重血仇,使其与西贼交兵,则两下结仇,不肯为西贼向导,官军亦得以休息。其次蕃民重财轻生,前次大捷放赏,诸军皆有抱怨,惟蕃军互相呼喝饮宴,以为喜事。再者蕃民不习阵战,厌烦约束,与西贼阵而战之,不过土鸡瓦狗,偏偏好勇斗狠,于缠斗搏命各有本领,在山林沟壑间如履平地。朝廷固缺钱,尤缺敢战之兵。两害相权取其轻。官军修建工事,蕃兵消耗西贼精锐。以官军财用之无穷,敌西贼炮药勇士之有尽。此下官所谓扬长避短之策。”

    静静听完马晁的方略,冯松龄有些担心的看着马晁,眼中再没有要打一顿的凶狠之意。谢江泊则是沉默许久,方说道:“官军御敌剿贼,实乃天职。不可空由蕃兵厮杀。”

    “大帅所言极是。”马晁立刻修正了自己的方略,“不若以官军各部抽签,与蕃兵一同守寨。如此各部官军轮番接敌,各自报效朝廷,也算尽忠职守。”

    “可。”谢江泊点点头。

    “河套蕃军不过万人,哪里能来许多蕃军与西贼厮杀?”冯松龄不服气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晁看着谢江泊回答道。

    谢江泊想起安西府逐渐减少的钱粮,有些心疼的点点了头。

    “砰”!

    营寨的寨墙受不住,吱吱呀呀的倒下了。

    骆君安从容的策马走到大侄子骆文盛身边,问道:“质甫,这是最后一座了吗?”

    “四叔?是啊,这是最后一座了。叔叔怎么这时来了,这里的灾民昨日已经乘船返乡了。”

    “来看看你。”

    “哦。”骆文盛心知叔叔必是有事寻来,因此并不敢怠慢,“叔叔稍等,侄儿这就将活计歇了。”

    “也好。”骆君安见侄子懂事,也不多说,调转马头往远处的亭子行去。

    骆文盛将活计交给相熟的乡人,便连忙到水桶边舀了水,冲了脸面和双手,也顾不得擦拭,便风风火火的跑到了亭子里,给骆君安行礼后才依照吩咐坐了。

    “你爹爹到底是何讲法?”骆君安直接问道。

    “爹爹?”骆文盛旋即明白叔叔问得何事,有些尴尬的说道,“叔叔这般问,侄儿也说不上来。爹爹是不肯让我离乡的。”

    “吾保你一个朝奉郎也不行吗?”

    “不,不行。”骆文盛更加尴尬了。其实他父亲说的话难听多啦,只是为尊者讳,不可能学给叔叔听。

    “吾知道二哥脾气。上次没听他的,便就回来,这次又不听他的,便就要回去。他定然不高兴的。”

    “呃,嗯。啊,嗯。”骆文盛此时只好用几个语气助词配合着表情表达自己的无奈。

    “很多人和吾说,访忠臣必出孝子之家。要吾顾好孝道,拒绝夺情的旨意。”骆君安的声音由低到高,“但吾等束发受教,得恩典于朝廷,不是早就以身许国吗?如今百姓不安,社稷有难,吾等圣人子弟难道坐视西贼屠掠、百姓流离失所?!当然不行,当然不行。”

    骆文盛看着叔叔远望那处灾民旧屯寨的背影,心里颇为认同,不过并不敢附和,否则非被老爹揍死不可。

    “叔叔所言有理。”他只能和稀泥,“不过,总要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才好。”

    “质甫倒是孩子气。不过亦有道理。”骆君安慷慨之声换作亲切之语,“吾不准备去汴京,那是富贵地。今次果要为国分忧,为叔便要去陕西,和西贼见个真章。带上你,也是看你救灾时很有章法,虽然科道不畅,但尤为人杰。以身许国,不必拘于一途。”

    “这……”骆文盛是有些吃惊的。

    “不过你爹爹想必不同意。”骆君安摇了摇头,惨笑道,“今晚吾便走,去汴京亲自求战。你好好照顾好你爹和家里。勿要停了功课,灾民已然返乡,家中不要倒了生计。”

    “是,四叔。”骆文盛心情很有些激荡,只好强自镇定的应下。

    当晚,得知儿子偷偷跟着弟弟登船前往汴京后,骆君廷气的摔了两个茶杯。然后心平气和的叫进来乔干办,吩咐道:“你速去汴京,将二十万贯交给四哥。”

    “是。”乔干办低眉顺目的应下。

    “让自牧从号里拨十万石粮食,捐到三衙去。钱我另拨给你。”

    “是。”

    “告诉四哥,我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利息就免了。”

    “啊?是。”

    乔干办才出房没多久,又听到一声茶杯碎裂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离开。


    【1】宋朝内河水军,与虎翼军并不是同样编制。禁军兵额只有五百,后来增益至三千人,禁军只有八百,其余皆是厢军。主要负责内河运输、缉私,但乾嘉改革后,运输和缉私都受到削弱,逐渐沦为水文测量和内河治安部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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