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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寻玉
阿昔拿着那厚厚的账本,细看了几页,便无耐性。他将之合了上,卷在手中,纸页“哗啦”,将新账老账叠了一道。
“司钰嘴上说与沈言轩是轻风高谊,道义之交,”阿昔开口,亦是旧事新事相混,“呵,只怕不是这般普通。这回他们二人一道双宿双飞,倒真不知是怎般个局面。”
“那人撒诈捣虚,并非君子。”半响,沈偌泽声沉道。
“可他一番解释,便定能让沈言轩释了前嫌。哪里像你,他连解释的机会都——”只看沈偌泽目中更沉,阿昔便是收了声,一笑,转了叹。
沈偌泽问他:“司钰一直都随在言轩左右?”
“八成如此。”阿昔点着头,反手一划,划出道圆镜来。此物虽是,却无法照的人之貌相,而是映着他处之景。
只看这铜镜里,风光宜人。远处层峦叠嶂,近处杨柳幽湖,旦是一幽僻的山水之地。
“奇怪……”阿昔微蹙了眉,看着镜中,讶异不解,“我前日看,便是这番景色,为何此时仍旧未变?”
“你是说,前几日言轩便在这里?”
阿昔抿唇,便是反掌,画之符文。沈偌泽记得,阿昔所画的这道符文,可探人大致方位。不过它是借日月时日作以推敲人,并不能得到确切答案。
虽说如此,阿昔也仍然笃定,他们已走出了那山水之地。阿昔凝着神色,思酌了半刻,道:“是那玉,定时那玉出了问题。”
“你是指言轩身上的玉?”
阿昔道:“我想,他许将这玉留在此地,没有随身。”
沈偌泽摇首不信,眉头轻蹙,道:“不可能,打小,言轩就从不离身。”
“今时不同往日,现下,他怕是再不会宝贝这东西了。”
屋外起了风,未出片刻,便有大雨而至。阿昔撑着脑袋,啧啧道:“天公不作美呢。”
“哪怕明日是大雪,也不会使我拖延脚程。”沈偌泽抬首,淡淡看了眼天色,神上如常。
半响,他又问:“这镜中,再是看不到其它了?”
“你又不是不知晓,这‘墨封镜’可照应‘玉’身处之地,是断然不会有半分差错的。”阿昔一顿,突是想到了甚麽,眼一眯,说道,“这镜子,你当初借来一用时,还花了好大的心血。”
沈偌泽立在门口,面朝着风,任凭飘来的雨湿了衣襟、长发,“先去寻玉,将它先找来。”
阿昔笑意更甚,道:“哎呀,这还真是戏码重演。”
玉持在渲尧手中,他抬手,伴之左右千年未里离的玉,便被他仍掷了去。玉被滚滚云层吞没,卷走,顷刻便不见了影子。他是饮了酒的,不知清醒迷糊,他心中只觉对此玉恨透了,未有半分留念。
隔日,渲尧醒了酒,便见那时被他分明扔弃的东西,竟又回了来。墨玉好生摆在他榻边桌几上,好似他在墨尧面前疯癫哭笑,不过是了梦一场。
并非梦作,他心里明白,是墨尧又将它找回。
可他终是没明白,并不知晓这被吞入云层里只有手掌大小的物什,是那人用了怎般代价,将它寻得。
墨尧整夜未歇,在云层滚滚里,找着白日所弃的玉。奈何风流穿息,雾蒙缥缈,寻了半宿,也是徒劳无果。
五更时,他来了封阁殿。守阁人警惕着,问他目的,“二太子来此殿,不知是要求何物?”
“墨封镜。”
那时,此物还尚存于封阁殿中。二人转世后,“墨封镜”才未受封阁之管,开始传于太子手中,随时取用。
守阁仙人抿唇笑笑,拿起纸笔来:“寻此物,不知是用之何处?”
“封阁殿”乃仙界法物藏阁,不禁允许,不可私取。除了玉皇大帝亲诏,若想要进阁取物,都要经详细记载,层层上报,得到玉皇大帝的亲笔批准后,才可借用,且需在规定时日内,准时奉还。
“实不相瞒,我不慎将玉弄丢,故才来取这法物,想寻此玉去处。”守阁人警惕地看他腰上,果是不见墨封玉。
“如此,也该走这程序才是。”笔上刷刷,又拿来红墨,示意他画押。
若是等得批印,至少要需十日。沈偌泽未提笔,对着这递到眼前的折子,无动于衷 。
僵持了半刻,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替之笔墨,放在折子之上。
“二皇子,你这是?”
“白泉圣水,可大增修为,增进法术。”此瓶虽小,却是耗了他足足三载,取百泉之水,加以自身精魄,提炼沉淀而成,“来日,这守阁的芝麻之职,绝是配不上阁下的道行。”
守阁人一时愣住,对之那一口便能饮尽的瓶器,凌然的眸渐而飘忽不定。
哪怕意志坚决、无网不破,可若是立在了名利的风口,也难得不染其浊,全身而退,“此玉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将它寻回,委实不得作等。”墨尧朝守阁人拱手,道,“此刻你拿这圣水,我取这墨封镜,各有所需,无不得当。”
“那……二皇子要用墨封镜多久?”守阁人迟疑问着,一双手已握在了瓶身上。
“每日一早,便归还阁中。”
这百泉圣水,墨尧后来再也未能制成过一瓶。一日时间之内,寻得一百个泉水,本非易事。况且,还必须是立春、至夏、大寒三个节气时,逢雨露不久,日光普照。
换言之,要取这百泉之水,每年至多只有三日,而这三日,均要是下过大雨,初晴才可。
那瓶圣水,他等了百年,又熬了五载,费了诸多心血精力,便是就这般送了他人。
天色还是有阴霾掩着,但大片乌云已是散了,许是不会再有雨至。
阿昔应了他昨日的话,早早便来了。行至宅邸,便见下人正在摘取树上的桔子。取下来的桔子用提盒盛着,盒子不大,自是放不了几个桔子。下人便是左比右看,挑了些最好的,往沈偌泽屋中送去。
阿昔进去,也未讲客气,伸手便去取提盒中的桔子。偌泽横声而来,止了他的动作,“这盒中是带给言轩的,你要吃,果盘里有。”沈
果盘里的虽也新鲜,但一比较,只是与下人才摘好的差了好些。阿昔撇撇嘴,剥着果盘里的桔子,调侃道:“你的心思何时这般细腻了?”
沈偌泽起身,去清捡案上的笔墨,“行礼已是准备好了,我收拾下桌面,便可上路了。”
砚台下,正压在一幅丹青画作,作画的笔已是干透了,横七竖八,随意放置着。显然,这是沈偌泽昨日所作,因为夜深犯困,而未及时收捡。
“此事,让下人来做不就行了。”阿昔说着,便是凑近,去看案上的画。
“北马南来,南鸟北飞?”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画上,北方的胡马,南方的越鸟,一个朝南,一个向北,奔去,飞远。
这不是在说二人从此陌路,天各一方吗?他撇嘴,问:“为何作这般悲意的画?”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阿昔才发现,丹青上着有一诗。
我在天这头,你就在天那头。你往前走着,活生生的分开了你我,从此,相隔千万里,“这是沈言轩以前写过给我的一行诗。后来我才从凡间得知它有后句,明白了此诗的意思。”
一切收拾毕,出了屋,往马车处行去时,沈偌泽才说:“做那画,写那诗,我不过是在作醒自己,以前的结果,一定不要重复了。”
马车停在大门前,只有一个马夫,一个随从。沈偌泽人走前面,他且未犹豫片刻,委身入了轿中。
下一章|识破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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