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入往是匆忙的,他们的离开也是忙碌的。三年多的记忆满满当当地存于这方寸之间。又瞬间消失在眼前。
见女主人第一眼,我就被她满脸的沧桑勾住了心魄。这个年仅二十多岁的女人,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一名将要临产的孕妇。她干裂的嘴唇上表皮细胞脱落,两个嘴唇紧抿着。我靠近她,听到她内心的呐喊:这样带着全部家当,卧在货车上的日子快点结束吧!
她抬头望了一眼男主人,眼神里有一丝祈求。瘦小的男主人,出了一口长气,就它了,这样老是睡在车上,也不是办法。
他们入住不到一个月,女主人就产一个男婴。粉嘟嘟的婴儿,把全家人的眼光锁死了。女主人和小主人形影不离,男主人一回家也是眼睛长在小主人身上。小主人每天都会有哭闹,男女主人因此没少吵架,就这样吵闹着过他们的小日子。
第一年,我的爸爸(房东)家里死了老母亲,通知男女主人,男主人心疼那一二百块钱,没有去送礼,不到一个月,我爸爸就拿要看我的借口,要把房子打隔断,再租给别人一家。女主人和男主人提心吊胆一天,找到我爸爸,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拿言语试探。最后,给我爸爸送了一份礼,这事才算了。
第二年,男主人挣了点小钱,又向亲戚家借点,买了一辆车,想着衣锦还乡,好不荣耀。这事被我爸爸知道了,那时候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我爸爸把男主人叫到家里询问:你看物价涨了,房租是不是该涨了。男主人的嘴唇抽搐一下,默默低下头,没有说话。
我爸爸看他,眼角一闪而过的笑意,急促地逃跑而去,继而,一脸严肃地说:“怎么跟你叔装穷啊?你叔活大半辈子还没有买一辆车的一个车轮子,你年纪轻轻就车来车去,我们老了,都是你们年轻人一代的天下了。”
男主人扫视一圈我爸爸装潢精美的家,想要咕囔出几句赞美的句子。可一看,内心却卑微起来。自己脏点斑驳的衣服与四周形成的反差,让他拘谨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他的沉默让我爸爸很不舒服,他呵斥我妈妈:“怎么还不起来!天天这样睡觉,直接睡死算了。”
我妈妈懒散起床,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拿眼睛剜了一刀我爸爸。男主人知道自己做错了,忙说道:“我婶是享福之人,睡个美容觉,比俺家的那个皮肤还好呢!”
我妈妈脸上笑开了花,打趣道:“瞧瞧,一看这张嘴就知道是能挣钱的主,那点房租还能难倒你?”
男主人尴尬地裂嘴一笑,涨房租的事情也就默认了。
第三年,女主人又怀孕了,不想要。公婆一个电话打过来,威胁男女主人要是不要孩子,就和他们断绝关系,婆婆最后还撂下一句:孩子在,我就在。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男主人最后无奈要了这个孩子,只是嘱咐女主人:“以后少给我买点衣服,就是买也不能超过五十。”
女主人瞥一眼男主人那早已洗不出来的脏衣服,幽幽地说:“你本来一年也就添一身衣服。”
男主人对着女主人屁股拍了一下,打趣道:“这大屁股就是好生养。”女人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人生总有一些相似,让人有着一些关联性的联想。女主人或许是临近生产了,内心老是烦躁不安,对男主人唠叨着:“我总觉得在这住不长。”
男主人嚷道:“就你那张破嘴瞎哔哔。”
这话还没说几天,我爸爸就通知男主人:这个月底必须搬走。
男主人傻眼了,把女人骂了一顿:“天天就一张嘴有能耐,别这时候显摆。咋不给我说说我咋挣大钱。”
女主人红了眼角,背转过身,低声抽泣。男主人不耐烦地把身旁的水杯,砸向女主人的脚。女主人被这场面惊吓了,一个激灵,住了声。
男女主人没过几天就搬走了,临走我爸爸百般安慰男主人,让他有什么事就找他。男主人给我爸爸一张名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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