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眷恋在医院的时光,心里那种喜悦的感觉,彷佛清晨醒来的第一缕阳光洒在脸上,听着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欢鸣声。
门是虚掩着的,我犹豫地又靠近了几步。
“医生说下周可以出院。”陌生的男声响起。
“嗯,我也闷得够久了。”是他低沉好听的嗓音。
我的心一瞬间沉下去,他就要离开了么。虽然早知道有这样一天到来,可我的内心是抗拒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活在当下,及时行乐。”话语里有清淡的调侃。
他似是笑了一下,“你现在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终其一生,只此一人。没有施诗,当下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
我胸口一紧,心脏犹如被落锤重重一击,碎落满地。
难怪初见时那么面熟——施诗和他的合照,挂在教学楼的墙上,天天都能看见——犹似故人归?真是天大的笑话!那个缔造了商业神话的传奇人物,听过看过他的报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居然在齐泷面前问他可知道施诗!我真是个傻瓜。
手中的花束不知何时已滑落,一地纷乱。我赶紧蹲下身去拾。
一双干净的阿迪达斯运动鞋停在我面前,“我帮你吧。”是刚才在屋里讲话的那道声音。
我抬脸,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好看的棕色眼眸闪闪发光,眉目间有几分齐泷的模样,舒展得很是生动。
“你是?”我心里已猜到七八分。
“我叫齐念。”他答道,语调含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朝气。
齐念,在漫长的寂寞岁月里,每念一次名字就会想念起某人吧。一阵没来由的心塞。
他看着我,眼神有几分疑惑,“你怎么哭了?”
略带一点茧的修长手指抚过我的面颊,抹去温热的液体。“别哭。”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笑容很是纯净,似曾相识。
如果说齐泷是层层冬雪下空境里深藏的秘密,那齐念就是早春四月的气息里轻盈跳动的粒子。可我已被封印在了厚厚的冰层。终其一生,只此一人。先离开的人是永远的赢家,比赛还没开始我就已经输了。我不相信命运。可此刻我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人生的悲凉在于可预知的无可奈何。
暗恋是一场寂寞的深度意淫(下)
“那边天气好吗?伦敦的气候很是怡人。昨天齐念来看我,他过得很好。我们聊了很多,他说你最近心情很好,我很开心。
我找到一份工作,在剧院演出。认识了一个摩根斯坦利的男生,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感觉很不错,也许可以走下去。若无意外,打算年底结婚。”
我每个月都会给给齐泷写信,他有时也会回信。墨水笔的字迹,漂亮的斜体。我时常在想他用的是否也是LAMY imporium。
他很快回信:
“小妍,读了你的来信,我很欣慰。你是个好女孩,应当拥有美好的一切。能在一起是一种缘分,好好珍惜。
常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你的活力。最近常梦见施诗,上次见到她那么开心的笑容仿佛一个世纪以前的事。我有时在想,若她还在,她一定会很喜欢你。
我希望你幸福。”
纸面因为手指的反复摩擦变得模糊,我苦涩一笑。
我骗了他。没有什么不错的男生,没有什么结婚计划。还有什么人能走进我的心呢?在感情上我已是个残废。如果可以,我多想早生几十年,先遇到他。为此我宁可只拥有短暂的寿命。
暗恋是一场寂寞的深度意淫(下)
消息传来的那天,电话里听到第一句我晕了过去。醒来时人已躺在医院,齐念在我身边,目光担忧。我无视他眼里的情愫,虽然那张和他父亲相似的脸容易让我产生错觉。我站起来,走了出去。
齐念继承了大部分的财产,脸上悲伤未逝,却也扬着年少得意的颜色。我协助他处理好大大小小的事务,婉言谢绝他的馈赠。
没有吃过苦头的富家子弟,他前面的路还长。
而我好像度过了几个世纪。
齐泷留给我一座古老的城堡,坐落在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风景里,并完全如我曾幻想的那样奢华且装满珍宝。这已足以让我挥霍我全部的无所事事的青春。
他心里有我,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暗恋是一场寂寞的深度意淫(下)“颜小姐,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富有。是你家族继承给你的财富?”眼前相貌俊朗的男子试探道,据朋友介绍说是年轻有为的律师。
“你可知,你根本就不用工作,就足以让我们这些人一辈子的努力等于白费。”他笑得几近谄媚,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微微发颤。
“我很清楚。”我态度冷漠,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不知道颜小姐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恐怕也只有像我这样的精英人士,才能配得上颜小姐。我想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周末可以一起去马场骑马,打打高尔夫球什么的。”连虚伪的客套都一并省去。
“我不会,也不喜欢。我觉得我们兴趣并不相投。”
“没关系,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跳舞?瑜伽?绘画?我可以学啊。”他急忙跟上我加快的步伐。
“我只爱端茶倒水,洒扫送报。”我立住,如果可以看到齐泷,我愿意一辈子做值班的小护士。
“颜小姐如此亲民,我真是感到深深的荣幸。”
我冷笑:“若我愿意,我可以进入任何伦敦的名流圈子,你这样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你已错失机会。你走吧。”
女仆客气地将他引出门外。
我已足够富有,这世上有什么我是得不到的?如今谁都会爱我了。可他呢,他在哪。他试图用一座城堡武装我的铠甲,他不知道他的目光是我的软肋。
我走到齐泷的画像前,画像中的他还年轻,高大挺拔,目光灼灼。我久久伫立,伸手抚摸颜料的纹路,就好像触摸着他的手臂。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希望自己老得快一点,我已可预见我的余生模样。
也许多年以后,在我垂垂老矣,白发苍苍的暮年,我可以再见到他。
那时候,他还会微笑着朝我伸出手吗?
暗恋是一场寂寞的深度意淫(下)二十年前。
当红明星齐泷和施诗在巴厘岛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碧海蓝天,阳光正好。婚礼现场是花的海洋,五十万支厄瓜多尔白玫瑰、粉玫瑰,搭配蓝色绣球、粉色紫罗兰、白色蝴蝶兰等点缀其中,唯美无比。
施诗身着象牙白的一字肩婚纱,全身布满蕾丝,复古优雅,仙气十足。
齐泷对施诗深情告白:“我不止一次地埋怨过老天,以前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平,让我经历很多奇怪的磨难,不开心的事情,现在我也明白为什么,因为他把最好的留给我。”
他看着她,做出承诺:“我会听话的。”
两人对视,幸福满满,眼眶都湿了。齐泷看着施诗,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总是带着一种治愈心灵的神奇魔力。他感到很安心。
她才二十八岁,正是一个女明星发红发紫的大好年华。
美好,总是因为易逝而变得弥足珍贵。三个月前,医生说,长QT综合症目前尚未有根治的办法,她恐怕活不过三十五岁。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嚎啕大哭起来,她手中的玫瑰花束掉在地上,已变得皱皱巴巴的。
施诗对齐泷点点头,他接过新娘捧花,走过去,递给小女孩。
“这个给你,别哭。”声音低沉而温柔。
她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那时他们都没有想到。
我会用一生来固执地等待,就如你也曾经这样固执地等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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