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像丫鬟的丫鬟

作者：刘可沁

晴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晴雯当日系赖大家用银子买的：她只是贾宝玉身旁的一个小丫鬟；而她身上，又有着优于普通丫鬟的机灵大胆，自尊骨气。

贾母十分看中晴雯：“……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她，将来只她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翻译过来就是让晴雯给宝玉当“妾”做准备。这并非凭空而来。晴雯心灵手巧，第五十二回写贾母给宝玉的雀金裘烧了个洞，外面的裁缝绣匠谁也不敢接这个活。在这个关键时刻，正在生病的晴雯凭她的智慧，用孔雀金线，用特殊的法子，补上了这个洞，看上去和原来的无大差别。除了她，贾府再无第二个丫鬟可以做到。再有一次，她帮助贾宝玉“逃学”，在王夫人问她“宝玉今日可好些”时，她马上意识到遭人暗算。“便不肯以实话对，只说：‘我不大到宝玉房里去，又不常和宝玉一处，好歹我不能知。这只问袭人麝月两个。’”并讲老太太派她来“不过看房子”。她的机灵，一时使王夫人未抓住把柄处理她。

晴雯虽然是个丫鬟，可她有骨气，没有一点奴颜与媚骨。她最瞧不起的是像主子献媚和打小报告的人，还讽刺像袭人这种人不过是一只哈巴狗。更大胆的反抗，是在抄检大观园，搜晴雯箱子时，她“将箱子掀开，两手提着箱底子朝天，往地下尽情一倒，将所有之物尽倒出来”。她表面上是针对王善保家的，实际上是针对王夫人的。王夫人已经将她审问了一顿，她“往地下尽情一倒”则是表达她的自尊和人格的不可侵犯。晴雯没一点奴才相，她是沿着高贵的头，向主子大胆挑战。

虽然如此，晴雯还是个花季少女。她对宝玉的爱恋，是纯洁的。在思想上，宝玉是她的灵魂伴侣。宝玉和黛玉心心相印，是因为他们在反对封建主义上有着共通认知。而晴雯亦是如此。甚至有些事是连林黛玉都无法做到的，她却敢于去做，敢于挑战。但是她尊重宝玉的选择，也支持着他，尽自己本分地做好该做的事，守着自己心中的爱恋。命运却无情地折磨这个聪慧的女子，她最终被赶出大观园，十六岁便去世了。

去世第五年，宝玉为她写了《芙蓉女儿诔》，用最美好的语言，歌颂了这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的女奴。林语堂评：“晴雯坏处，在其野嘴烂舌，好处在其烂漫天真”；“因其天真，故不得不死”。是污浊的时代，让人们戴上了灰雾蒙蒙的眼睛，无法真正看清、辨识晴雯这样一位摩登的丫鬟。

最不像丫鬟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