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下）

（一）
书生家境贫寒，孑身一人，全部家当就20两碎银。

洞房花烛夜，书生十分兴奋，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红盖头，果然同听说的那般美若天仙。正就寝之际，嫣儿淡然阻止道：“相公，你我初次相见，不如先饮酒一二，互诉衷肠。”

两人相依而坐，嫣儿饮茶，书生喝酒，最终书生倒在了嫣儿的怀里。

清晨醒来，轻抚着怀里的嫣儿，甚是欢喜。他小心翼翼地起床准备吃的。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跟着书生日子虽然清贫，但很安稳，十月怀胎，诞下一女，取名李成玉，寓意成为玉石般名贵之人。

十年之后，小玉出落得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样水灵，见过她的人都笑称以后一定能嫁给大户人家，嫣儿心中也十分开心，女儿不会再受下人之苦。

嫣儿深知小玉单纯，害怕坏人觊觎她，便多次告诉她，世道很乱，好好呆在家里，勿让父母担心，小玉则每日在家纺织耕作。

（二）
书生每年进京赶考，嫣儿也甚是支持，她厌恶这个世道的权贵势力，欺软怕硬，只有考取仕途，才能真正安稳地生活，才能让女儿安全的长大。

这日，嫣儿去市集置办些布料，给女儿做一套新衣服。街上摩肩接踵，甚是拥挤。突然，从身旁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这辈子她都忘不了的人——二公子。嫣儿回头再三确认，那淫浪的身姿，分明就是他。可林府距这很远，让嫣儿不敢确认。

她丝毫不想再遇见这所有曾经的噩梦，加快步伐，直奔布庄，想要逃离有他的地方。

回家途中，嫣儿始终觉得心神不宁，右眼跳个不停。

“小玉，娘回来了！”

岂料，从屋内走出来的不是女儿，而是二公子。

手中的布匹“啪”的一声掉落在地，嫣儿发疯似地朝屋内跑去：“小玉，小玉……”

小玉正在盛饭，嫣儿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担心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娘，我没事。”，小玉浅笑，温文尔雅。

二公子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她是我的骨肉，怎么会伤害她？你们可让我好生难找啊！这么多年原来躲在这穷山僻里！”

嫣儿闻声转过身体，呵道：“你来做什么？滚，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脾气还是这么厉害呢？我就喜欢你这脾气……”，说着想用手去触碰嫣儿的脸蛋。

“呸！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我再怎么也是她的亲生父亲，你舍得这般对我？”，二公子露出那曾经那副邪魅的笑容。

“娘，他是谁啊？刚刚说是专程来看我们。”，小玉悄悄在身后问嫣儿。

嫣儿没有回应，依旧瞪着二公子：“你最好快走，否则我相公回来了，有你好受！”

“你相公？哈哈哈哈哈哈……，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嫣儿一下瘫坐在木凳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这你不必知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俩，今日我先回去了！”，说罢，便转身扬长而去。

（三）
二公子离开后，嫣儿伏案长泣，小玉见状，也跟着哭起来。

嫣儿心中甚是难受，本以为没了凌云公子的爱，但脱离了二公子的魔爪。谁知现在害死了书生，还让女儿也陪同自己苟活于这恶人之手。

望着窗外，天色已晚，嫣儿新生一计。她收拾好行李，欲带着女儿逃跑。

刚踏出房门，就看见两个大汉守在院坝门口。嫣儿来到书房打开窗户，才发现四周全都安排了看守，嫣儿绝望地放下包裹。

“娘，那人为何说是我的父亲？”

“哎，作孽啊！”

次日，她们被送至一个隐蔽的小宅院，一堵白墙，上覆黑瓦，朱漆门，内院虽小但华丽，雕粱画栋，金碧辉煌，庭院中有2个侍女，3个奴才。每日都会有人送些珍珠首饰与服饰，还有各色佳肴，只是不能踏出大门一步。

至此以后，每隔5日，二公子便会来到这宅院，嫣儿无任何还手之力，为了小玉能平安长大，只能忍气吞声，任凭二公子凌辱折磨。

一晃3年过去了，嫣儿不小心再次怀上了二公子的骨肉，二公子却丝毫不受影响，来得愈发勤，每隔一日都要来此共餐。

一日，嫣儿想去找二公子商量小玉嫁人的事。不料，却在门口听见了小玉的呼救声。嫣儿推门一看，只见二公子正撕扯女儿的衣服，嫣儿冲过去便给了他一巴掌：“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连自己的女儿都下手，果然和你父亲是一样的狗东西！”

“小婊子，敢打我！……也不看看是谁在养你们！”，他朝嫣儿腹部狠狠踢了一脚，嫣儿瘫倒在地，裙底流出一滩鲜血。

“娘，你怎么了？”小玉跑到身旁，惊慌失措。

二公子瞥了一眼说道：“晦气”，便摔门而出。

这一次，嫣儿肚里的孩子小产没了。俩母女相拥而泣，不知道这地狱般的生活到哪是头？

（四）
奇怪的是，这月上浣，二公子再也没出现，嫣儿以为他暂时忘记了自己。

正当娘俩计划再次出逃时，老夫人带着一帮人破门而入。

“你这贱人，我就知道是个红颜祸水，让你嫁人，你却在这偷偷享用林府的东西！”，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小玉紧紧地躲在她娘亲的身后。

“我没有，是你那禽兽儿子将我们囚禁于此！”

“大胆狂言，来人，将这小丫头卖到妓院去，这个贱人赶出此地。”

没来得及做任何挣扎，嫣儿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送走，自己则被赶出了这地方。

嫣儿回到书生的茅草屋，稍作整顿，写了一封状纸，准备上告朝廷。

可笑之极，朝廷只会偏袒富人，对嫣儿的控诉充耳不闻。就这样在告状之路上挣扎了一个月，嫣儿放弃了此路，此刻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

于是，她乔装打扮，悄悄溜入集市，到处打听女儿的下落。

最终从烟花之地旁的一位卖煎饼的老人处打听到，那丫头倔得很，被送进来自杀了三次，没死。最后被一个大户人家买了当丫头，就是城南那杨员外家。

“杨员外……，不就是三夫人的爹吗？……为何总与林府纠缠不休，孽缘啊！”

嫣儿决定赚钱给女儿赎身，她在这里租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屋，开始接运潲水，送菜等各种活。给杨府送菜时，她就悄悄地寻觅女儿。

来来往往，嫣儿发现女儿过得挺好，和几位公子爷一同成长，只是她害怕小玉会赴自己后尘。每次远远地望着女儿，心里不是知味。

由于整日艰辛拉货，嫣儿时常吐血，她赶到自己命不久矣，可囊中银两都不够赎回小玉的一只手。

近日来，嫣儿发现那杨府小少爷与小玉关系愈发亲密，嫣儿心中的担忧也越发浓厚。

最后一次探望女儿，望着那俊俏的模样，和自己年轻时一模一样，她似乎也要再次踏上自己的路，内心一片沧桑，满是泪水，说不出一句话，她很想上前和女儿说几句话，可又不知该如何说，心中全是愧疚。

几日后嫣儿离世，枕头全然浸湿，不知是泪水还是床头那碗白开水，碗下压着一张纸，只留下了三个扭曲的大字：

“何为命？”

文/南巷阿钦
图/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