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醋是村子外面的人骑着自行车来到村庄,庄里人花几毛钱装一瓶子醋,作为日常生活用。打醋的人,就是骑行远近村子的那个人。
“打醋喽……打醋喽……”一阵听起来高亢响亮的声音,好像在招呼着期待的人的注意。打醋的人,头发在相互交错之间已经白了一半,这个个子让一般人感觉到高高的六十多岁老头,已经来这个村庄不知有多少回了,那历经沧桑的大众脸型,如果仔细去看,会让人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
虽然同是在淮北平原上,醋却像朝天椒一样,不是每一家必须吃的东西。村子里的一些人家,不是每次吃面会吃醋,有的甚至连醋都不用。倒是吃饺子的时候,醋才变成了必不可少的东西。所以每到年关的时候,打醋的人也时常到村庄里。
在那些年,皖西北的农村还没有像样的超市,成瓶子的买醋还不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况且这样卖醋,价格也不是村里人能普遍接受的,于是打醋便是人们所接受的一种方式。两毛一瓶,三毛一瓶,五毛一瓶……价格都能让人接受。打醋的人叫杨洪米,来自二十多里外的李庙,即使这样远的距离,对于骑着自行车溜乡来说,也算不上什么,这使得他到一个村庄,家家户户都知道曾经见过这个人。做为时常在外跑路的,一段时间到一个庄一回,回来还能说上一些话,问问十里八乡的奇闻。
老头子的醋,回想起来是黑酸的。(黑,含做xie,方言三声,形容极酸)不像山西老陈醋的那种香醇,这是用醋精做出来的醋。杨洪米在家里准备好醋桶,兑上水,把醋精掺在里面,让醋精和水搅拌了,水就酸得变成醋了。他来到村子里给人打书的时候,桶盖子一掀开,颜色看起来并不浓。
打醋的,一辆老式自行车,既不是凤凰牌的,也不是其他名牌的,但就是大杠的。车子的后座左右绑着一个深蓝色的塑料圆桶。桶很厚实,醋桶严严实实的封着,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醋,但外壁能清晰地看见醋渍。车子前的黑色包里,装着一个长长的管子,包另外还能装钱。这就是他的工作所用。
当他正在庄里大声叫喊时,一百多米长的庄,从东到西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他在东头,庄西头的人就掭着耳朵,等着他再次叫喊起来。打醋的人停下来稳住车子,从包里抽出罐子,那管子的直径不到一厘米,但应当能塞进一根烟头。当他打醋的时候,先将管子的一端放进醋桶里,之后就把嘴对着管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吸了气后,就用大拇指堵住管子,让人把自己拿来的啤酒瓶子给他,他就把手中的管子对准啤酒瓶口,松开大拇指,这样醋就直溜溜的流进了瓶子里,不多不少,正正好好的一啤酒瓶子醋。打醋的人习惯用这种方法给人装醋,干净利索,如果换了一个人,醋非得洒出来不少。
人都知道醋是醋精兑水做出来的,但就那时的乡村,都依赖这样的醋,只是有村里人不知道的事情。有一次,杨洪米遛完村子回去,扎住自行车停在沟边,把桶从车上卸下来,拎到苏沟下面。一边拿瓢,一边把看不到任何渣滓的沟水一瓢一瓢地往醋桶里倒。
可巧的就是有人看见了。
“你弄啥呢?”看见的人站在岸上喊着问他。
“我灌点水。”
“灌水弄啥?”人又追问。
“我往里边倒,里面太少了。”
这是打醋的人卖的醋供不上需要的时候,就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做的,他们的包里应该是有不少醋精。
后来农村超市有了,商店也有了,打醋的人没有了。十几年已过,那头发花白的人,在中间的几年去过新疆,后来又开始收破烂,八十岁的年龄人还没有闲下心来,不知多少人仍然在这浮生世界中干着自己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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