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的春天与以往一样如期在上海落脚，立文中学的下课铃声响起后，操场上变得熙熙攘攘。萧志一阵小跑从操场穿过，他是要去往学校的文青社找他的同学陈学明，因为陈学明在今天历史课上的举动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给他们上历史课的先生叫谢岩，除了教书，他还是学校文青社的主编，陈学明和萧志是文学社的社员，平日对谢岩十分敬重。今天的课上讲的是宋史，谢岩讲到了宋徽宗，拿着书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来到了陈学明的身边，目光投在了陈学明身上，随口感叹道：“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
而陈学明此时却不礼貌地脱口而出：“嗤......愚者之见。”
坐在一旁的萧志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诧异地朝陈学明看去，只见谢岩把书本从眼前移开，目光投在了陈学明身上，他语气沉稳地说道：“陈学明，你也来说说吧。”
陈学明双手握成拳头在桌上支撑了一下，快速站了起来，看着正前方的黑板：“若不是汉奸皇帝石敬瑭把燕云十六章割让给契丹，致使国门大开，想必宋徽宗也未必会背上亡国之君的骂名吧”
谢岩微笑地点了下头，做了个手势示意陈学明坐下，但陈学明却义愤填膺继续说道：“当今，日本人对东三省肆意践踏，对我中华也是虎视眈眈，而我们的国民政府却噤若寒蝉，难道某人是有意也想当石敬瑭吗。”
陈学明此番言论一出，让谢岩即刻收起了笑容，全场气氛瞬间变得紧张，班上有些学生是国民政府要员的子弟，这些人被惹怒了，其中一个叫赵汉平的学生立刻站起来反驳道：“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妄议蒋主席！”但陈学明与这些人素来不和，对他们不屑一顾。
萧志急忙伸脚踢了一下陈学明的桌腿，暗示陈学明少说为妙，但陈学明没有退缩的意思，又说道：“哼......蒋主席......”
在这十万火急之时，谢岩没有让陈学明继续说下去，把陈学明按下座位，对着那些怒气冲冲的学生们说：“同学们，大家不要怪学明同学，今天全因我的课没有准备好。”
谢岩侧了一步，看着那些对陈学明虎视眈眈的学生说道：“我们学历史有个最受用的好处，就是以史为鉴，我相信蒋主席也是如此，定然不会成为石敬瑭，课后我会找时间跟学明谈谈，让他也做个检讨......”
此时，下课铃响起，谢岩合上书本：“这事就先这样吧，同学们，下课！”
萧志赶到文青社的时候，他先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屋里探了探，只有陈学明在。萧志推开门直接进去便问：“学明，你今天怎么敢顶撞起谢先生来了！”
陈学明拿着本书无心地翻了几页，没有应答。萧志上前迈了两步，更加大声地说道：“学明同学，请回答我的问题！”
陈学明站了起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回道：“你要想知道，去问谢先生好了......”
“问我什么呀？”谢岩也来到文学社听到了陈学明的话，随口问道。
两人看着谢岩，没有说话，谢岩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喝了口水，再转身看着陈学明：“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呐，我说不再让你参加文青社只是一句气话，大可不作数。”
谢岩放下杯子依旧平易近人：“大家坐下说，不要站着。”
陈学明想起谢先生要他做检讨，低头说道：“今日课上的事情......我向先生您道歉。”
萧志听得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先生为什么不让学明参加文学社，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岩走到门口，看了四下无人，便把门合上又转身回屋，三人围在一起坐着，谢岩很严肃地说道：“学明，萧志，你们是我最喜爱的学生，因为你们思想是进步的，尤其是你们对‘左联’刊物表现出的那份热爱，我感到欣慰。”
谢岩用手指捏了一下眼镜：“但是，学明同学，你想组织文青社的同学去警备司令部游行是不可取的......”
萧志听完老师如此一说，大概清楚事情的脉络了，但他没有发表意见，而陈学明顺着谢岩的话说道：“先生，‘左联’作家无辜被抓，我们怎能置之不理，我组织游行是要让世人看清政府的野蛮行径，我相信有很多正义之士会声援我们！”
谢岩看着陈学明这么固执，他站了起来，严厉地说：“如果为了一时鲁莽而去集会游行，五卅惨案你是知道的，现在的政府和北洋军阀有什么两样，穷凶极恶的魔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能让你们白白断送性命，你们这代人是有更光明更远大的使命的，不能这么轻易被魔鬼摧残！”
陈学明不敢再说什么，与萧志沉默地坐着，谢岩觉得自己有些冲动，又喝了口水，然后掏出怀表看了看，又放入怀里，然后双手撑在膝盖上起身离开座位去把门打开，谢岩转头对两个学生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上课去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