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蒲公英还长在蒲公英妈妈身上的时候,妈妈就对它说:“我们蒲公英的一生,都在等待放飞。”
“听到了吗,哈哈,我们在等待放飞呀!我们都是当之无愧的跳伞家!”
小蒲公英和它的同伴们挤挤挨挨,嬉笑打闹。
它的同伴对它说道:“那我们就算飞起来,也要降落在彼此身旁哦!”
它们就这样轻易地许下了诺言,一支蒲公英一生仅有一次的诺言——尽管在约定的时候,它们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蒲公英妈妈沉默着,微笑着,仿佛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阳光越来越热了,妈妈说它们可以起飞了。
在地面完成简短的告别,轻轻一跃,风儿伸出透明的手掌,将它们带上天空。
无数把白色的小伞在空中飞舞,尽情地享受着这短暂的自由,这终将结束的飞翔,这宿命一般的高潮。
小蒲公英和它的同伴们一起踏上这段旅程,这段旅程由它们开始,但却不由得它们结束。
无所谓目的地,无所谓方向,小蒲公英陶醉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自由中,直到它发现同伴们一个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在哪?”
它呼唤道,向妈妈求助:“妈妈,它们都不见了!”
妈妈仍然沉默着,微笑着,透过风儿摇曳的手掌深情地凝望着天空。
终于,妈妈的身影也渐渐不可寻觅了。
“求求你呀,”小蒲公英啜泣道,“不要让我降落呀!我还没有找到我的同伴呀!”
风儿是如此温柔,如此沉默,如此随心所欲,不曾回应它的任何请求。它哭累了,在风儿宽大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当它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从一把毛茸茸的小伞变成一株挺立的蒲公英了。
落地、生根、发芽,一切都不过是沉默的一瞬间罢了。
它本该失落的:它再也不能飞翔了,再也无法自由了,还遗失了童年的伙伴。
但不知为何,它站在湿润的土壤中,被厚实而无言的土地环抱着,竟然感到无法言喻的踏实和满足。
它凝望着天空,在阳光下暖和的季节里长出无数把白色的小伞。它沉默着,微笑着听它们叽叽喳喳地长大,细细的白色绒毛迎风舒展,弥漫开儿时的约定。
“我们蒲公英是世界上最棒的跳伞家哦。”它说:“等再暖和一点,你们就可以起飞了。”
于是小伞们欢呼着飘向天空,踏上一段它们不能控制的旅程。
每一次脱离都伴随着剧痛,但蒲公英微笑着,沉默着,深情地凝望着天空。
孩子们仿佛对它说了些什么,但那都不重要。
它想起了儿时的玩伴,那个埋在心底的约定。它的同伴现在应该也在望着天空,望着无数把小伞在天空中发出乳白色的轻灵的笑声。
它想它们都知道,有一天,这些小伞,以及这些小伞的小伞,终将代替它们相遇,站在一起,完成那个儿时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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