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三天后回门。大清早晓英就做好了早饭,公公还未起,婆婆在院子里喂鸡。晓英洗了头脸,到大门口去倒脏水。也许是心里惦记回家的事,湿着手就去拉房门。
冰凉紧绷的感觉从手上传来,晓英下意识往回缩手。像是被胶水黏住再撕下来,布满白霜的门把手上留下了四根清晰的指印,晓英顿感手上火辣辣的疼。婆婆在一旁看到,忙跑过来,抓过她的手,
“这丫头,咋这冒失!疼不疼,破皮了没?”
晓英极不自然地让婆婆把手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抽回了手,讪讪地说:“没事。”
吃过了早饭,整理好了回门要带的四样礼:两条长白山香烟,两瓶大泉源白酒,两盒红茶,两大包杂样水果糖。婆婆在一旁说:“收拾好啦?我给西头李大宝打电话,让他送你们回去。”李大宝家里有辆二手捷达,市里淘汰下来的出租车。他花1万块买了来,自用还顺带着跑出租。
晓英有些诧异,结婚前,晓英爸妈拿了全部的彩礼钱,心里觉得对女儿说不过去。因此拿出了五千块,陪嫁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在农村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方便速度快,小伙子们也都喜欢骑。每逢各村的集市,恨不得开到最大马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最好撞散那结伴逛游的大姑娘小媳妇,惹来一顿嗔骂,更似乎得到无穷乐趣。
她以为陪嫁的摩托车,两个人这次骑着回门,父母看见了也高兴些。心里的奇怪,也就挂在了脸上。婆婆随口又说:“这三九天的,骑摩托车太冷了。二宝那车有暖风,你俩坐着舒服些。”
晓英想想早上那咬了手的门把手,天确实是够冷的了。婆婆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再深究。
晓华老早就打了电话,这会和晓雨两个,正在村口跺脚搓手地等着接姐姐姐夫。二宝的车在俩人身边停了下来,晓华挤进了后排座位,笑嘻嘻朝唐赞伸出了手:“你好,姐夫!”
唐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了看晓英,犹犹豫豫伸出了手,还没等碰到,晓华倒把手缩了回去:“哈哈,姐,姐夫也太实在了!”
中午照例还是晓英做饭,唐赞在里屋,被晓华逗得一阵阵脸红。
下午两个人要回去了,晓华抱着姐姐的脖子,“姐,你嫁的这个姐夫我不喜欢,比长江哥差远了。”
晓英推了她一下,“臭丫头,别瞎说!”
时间如同平静的流水,没有叮叮咚咚,没有波涛汹涌,流动时无声无息,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衣袂飘然而过。
晓英爸妈陪嫁的那辆摩托车,几年来一直停放在仓房里。初来时如同待嫁的少女一样光鲜、亮丽,闪耀着烨烨光芒。可长期的无人问津,少女成了怨女,蒙了尘,裹了灰,暗淡了光芒,失去了希望。
唐赞家里除了种玉米,主要的经济来源是两片蔬菜大棚。北方高寒,冬春二季少有新鲜蔬菜。唐赞的爸爸早年头脑灵活,村上号召种植经济作物的时候,旁人都觉得麻烦,又不如种玉米保险。只有他卖了种田用的拖拉机,又借了钱,架起了这两片蔬菜大棚。在乡里派来的技术员的帮助下,很快有了收益,也很快使那曾经嘲笑他的人眼红起来。
然而向来是没有付出哪有收获。伺弄两片大棚的蔬菜,不是简单的活。不说种植技术,单就搞好大棚的保暖,就让一家人忙前忙后了。因此三九腊月天,别的农民三五成群打牌下棋消磨时间的时候。唐家全家人,忙着给大棚保温。篷布上盖着厚厚的秸秆,晚上铺上去,晴天又要掀开来。大棚里湿度要求也很严格,偶尔还要打开透风。
晓英的健壮的体格,和勤劳朴实的作风,给唐家注入了新的活力。论干活,家里家外晓英都冲在前面;若是要决定什么大事情,她又老老实实不言一语。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自从晓英嫁了过来,唐家的日子更是红红火火。唯有一样,三年来,晓英还是没有怀上孩子。她疑心过,回家去妈也问过,又总是因为羞于启齿而搪塞了过去。唯一的欣慰是:婆婆倒不像大多数农村老人,一旦儿媳妇不怀孕,就骂媳妇是不下蛋的鸡。婆婆对晓英,一如既往,倒使晓英十分感动,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一晃晓英结婚三年了。春节回娘家拜年,不忘给爸妈些私房钱。盖新房虽说没有欠债,可晓华的学费不菲。爸年龄渐长,晓雨明年就要读高中。好在晓华就要毕业了,不过都说现在大学生也不好找工作,家里还是不要依靠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本就不易。
按照惯例,爸妈家拜过年,就要去同村罗老二家拜年,是二姨家也是他们的媒人家,今年也不例外。唐赞被罗玉和罗老二拉出去别人家打麻将,晓英就和二姨坐在炕头,吃着瓜子唠嗑。说着说着,罗老二媳妇就说到了孩子上:“英啊,你看你和三儿也结婚好几年了,你这肚子也没个动静,你就没寻思过是咋回事呢?”
晓英马上羞红了脸:“二姨,我也不知道为啥?”声音像蚊子嗡嗡一样几不可闻。
“那个啥,其实你不用瞎寻思。二姨今天想跟你交个心,说个实话。你也答应二姨,我跟你说完,不管你咋想,都能保密,行不?”罗老二媳妇突然面色严肃了起来。
晓英倒没想到有这样郑重其事的对话,只睁大了眼睛等着下文。
唐赞十八岁那年,跟别人家的小伙子一样,骑摩托瞎溜哒。有一回路上遇到了辆拉猪的卡车,农村路窄,躲闪不及,就撞到了路边的大树上。好巧不巧,胳膊腿都只是擦破了皮,倒把下边那关键部位碰伤了。唐赞他爸急得直跳脚,唐家几代的单传了。急急忙忙就去了医院,各种检查一样没拉。到最后,医生说,这个外伤是个小问题,回家养养就好了。倒是检查出来个别的病,是先天的,恐怕以后影响生育。
打那以后,无辜的摩托车背了锅,在唐家成了禁忌。这个病,也没人再提,全家人都做了鸵鸟,权当做没有听过那个医生的话。
罗老二媳妇长叹一声:“你婆婆一直不愿意相信医生的话。你俩刚结婚那年,她还跟我说,仔细看了你的手相,给算命的说了,算命的说你命里有儿子呢!可这都三年了,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突然涌出的这么多信息,让晓英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结结巴巴:“那就是说,我俩生不出孩子了?”
看到晓英这样的反应,罗老二媳妇暗暗松了口气。她没看错,这姑娘太老实,姐姐交代的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你和三儿你俩这么好,二姨都看得出来。现在倒是有个招儿,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晓英默默,纵使她单纯善良,也隐隐觉得自己这些年始终被蒙在鼓里,唐家人做的并不妥当。可想想唐赞对她的依赖,公婆对她的宽容,又不知怨从何起。
罗老二媳妇趁热打铁:“我年前打听到邻市有个老中医,专门治这个病,听说好多家看完都抱上娃了。你愿不愿意和三儿一起给那大夫看看?”
这合情合理的要求有什么理由拒绝呢,“行啊,二姨,能看好当然行了!”晓英一闪神,脑筋又跟着罗老二媳妇的话走了。
“可是有一点,二姨求你,也代表你婆婆求你。出去看病,就得抓药,回来吃药。这村里头三姑六婆耳朵眼睛都猴子一样奸着呢。要是传出去是三儿有病,你说他一个男人,咋抬得起头呢?就得委屈你了,英啊,你就说是你吃药,行不?二姨求你。”
眼看着罗老二媳妇眼睛里汪着水,两汪泪水,就如同两眼深井。深井里又伸出长长的藤蔓,缠着,绕着,缠绕着晓英,要把她拖进去。
晓英脑袋空着,心里又满着。似乎有许多的手在推推搡搡着,挤着她,拥着她,让她朝那井里跳下去……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
公子本姓王,春来活路忙,洗脚就上床,忘了那名堂!
老爷本姓邓,此案我不问,说起这本经,自个还在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