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盛夏的夜晚依然令人觉得炮燥难忍,温热的晚风拂面令人心生烦意。许是白日间的火气积重难返,虽有吞日的夜幕化作冷衾遮盖,却也难以抚慰、疗愈发烧的城市。
电视里闪烁过北极冰川的画面,一只瘦骨嶙峋的北极熊站在一块堪堪能容下它四肢的冰上,据说很多北极熊都因此饿死。画外音正说着北极冰盖的融化了多少多少。每当我听见这些消息时,总幻想着电影《后天》中景象朝我扑面涌来,我能否像巍峨伫立如同山岳般的僧人这般无波无澜?
我看着无处落脚并望洋兴叹的北极熊,如果哪年对我说北极熊在环境的摧残下最后变得用鳃呼吸,估计我也不会有多诧异。当然比起它们族群的灭亡,我真真希望北极熊可以用鳃呼吸。
这些时日我总能听得到拯救世界,拯救城市之类的话,总觉得既好笑又刺耳,如果都不清楚该被拯救的是谁,那这些响亮的口号与誓言于玩笑无异。该拯救的只有人类自己,任何环境的变化与近来物种的消亡也都是我们凭借着力量肆意妄为,而这个世界没有喜怒哀乐。祂是无情的,不论悲欢无关生死,只有我们挣扎着为了生存而去努力,可利益交错的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稍稍妥协罢了!
我收起了这些胡思乱想,将音乐打开,一曲《离书》让我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感慨和叹息。
我望着窗外错落扶疏的香樟树,听着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汹涌的虫鸣,窗外片云拂过墙头淡过月影,婀娜的月光忽地打在阳台的窗帘上,拉长着她本就聘婷朦胧的身子走进光洁如镜的大理石中,既如以往清嘉,又带点点的妩媚。我弯下身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容颜,随即席地而眠。
忽觉世间安静异常,可能这便是物极必反吧。静静的,幽幽的,魆魆的,这些日子里我的思绪繁杂颇乱,在这一刻我忽地平静了下来。
我听见建武在睡梦中喊着“关蕾”。客厅一片狼藉,满地被捏扁的扭曲变形的啤酒罐,桌子上洒满了吃剩下的残羹冷炙,所有的灯都没开只有电视映射着些毫无规则、毫无温度的光,好似我们的生活般鸡零狗碎、杂乱无章,不知从何处整理。
我拿起建武的手机熟练的给弟妹回了个电话:舜英啊。他喝醉了,已经睡下了,今晚就住我这儿,你放心,明早我送他回去……
建武只敢在我这儿多贪几杯,因为他婚后有一次喝醉整夜叫着“关蕾”,舜英帮他换衣洗漱,第二日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他便很少在外饮酒,就算不得已也会按行自抑,将将小酌几杯。他只有在我这儿才稍得放松。
如说人生是一副瑰丽的锦绣山河图,哪她便是最不可或缺的天边那艳丽似火、红艳欲流的骄阳,我看得却摸不得。我好像并不是离不开她却也非她不可。所以在这世界上多的是爱而不得的人。
建武便是这样的人,他一直爱着关蕾,爱是敌得过流言蜚语,敌得过千军万马,敌得过沧海桑田,却败给了时间与现实的混合双打。
我曾听闻农家工作的牛须得阉割,对于生性格外暴躁者,需用锤骟术调教,将它那地方割开、取出,然后当着它的面活生生的一锤锤砸的稀烂,从此以后它便只会工作和吃草,直到老死或是病死,然后被分而食之。而时间与现实何尝不是巨大的木槌,一锤一锤的调教着我们,直到我们麻木了,妥协了,融化了,被蚕食了,不奢求了。
那年我们意气风发,正值青春年华。我的三个室友,当中正有建武,我们三人平均升高接近一米八,而他硬生生将我们寝室的平均身高拖低了三公分。他长相算是普通,唯独一双眼睛大的出奇,黑黢黢、水灵灵的,那时我便觉得他还是生闺女来的好,后来果然……
我们与关蕾是一班的学生,但是大学生活认不全同班的同学很是普遍。而关蕾是与我先认识的,我与她是同一社团的,又是一班的学生,平日就亲近了许多。后来上课时,她与我们坐的便近了些。我想这与我们四个奇葩的个性也有关,我比较迷糊,经常做些傻事说些胡话;金爿外表看上去很是高冷不苟言笑,实际上在朋友面前就是个憨娃子,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他笑起来与姚明的那张表情包简直如出一辙;李林是个碎嘴子,虽一口气说个不停,却让人感到愉快;而建武看上去成熟稳重,可也许越是稳重的人,开起车来越狠,说起话来越是幽默风趣。
所以我们四个之间的氛围总让旁边的人感到开心。我记得是关蕾先喜欢的建武,那个时候因为建武学习好,关蕾便借着学习慢慢的接近他,左一句师傅右一句师傅,本来建武还比较抗拒,到后来他也习惯了,慢慢以师傅自居,督促关蕾的学习。而关蕾也借着徒弟孝敬师傅的名义隔三岔五做好吃的送给我们,比如:糖醋排骨,包子,饺子等等,每次她出去玩也会带当地的土特产回来“孝敬”师傅。
一年两年……时间渐渐过去,不仅我们,全班都知道关蕾喜欢建武,而只有建武不知道。我曾多次明示暗示,可建武依旧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建武是喜欢关蕾了,可他觉得大学的恋爱没有结果,他不想去谈一段连承诺也无法保证的恋爱。而且他的家境不太好,一块钱被掰成三块用。总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想建武的成熟稳重怕也是被逼出来的。
后来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是建武开的口,据他的说法都怪光风与霁月,那时的场景据他描述:
微微凉风袭来,一阵阵吹向我们,风吹的她那如柳枝般的青丝微动。望月明亮如白炽却又无限柔和,照在女孩身上发出乳白的光晕。月光抹去了她所有的瑕疵,又带给她无限的魅力。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妖风,吹的女孩秀发飞扬,又像无数的蚊子,咬的男孩的心瘙痒难耐。、
一会儿,风渐停了,一堆散发落在女孩脸上,使得她平添了一股小小放任的娇媚。男孩痴痴的凝视着女孩,尽管他知道这般明目张胆的模样像个傻子,可从古至今所有荷尔蒙大占上风的动物都一样,小脑已全然不听大脑的指挥!女孩好似察觉到了什么偏头朝着他微笑,男孩从她眼中好似望到了些什么?一丝戏谑夹带几分挑衅?也许吧!
所以男孩再也忍不住了,不自觉的伸手向她那一缕散发……
再后来他们感情越来越好,每次我们出来聚餐,他都会带上关蕾,建武眼中的爱意蔓延开,简直能将我们淹没。
建武虽是河南的,却也找了武汉当地的实习工作,他已经在未来考虑,打算在武汉安家。
他说我想生活在过去现在以后都有你的地儿……因为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一生驻足之处
也许爱情真的能让人变得浪漫且富有诗意吧!
后来学期结束他回家了,之后便分手了。他在家乡找了份工作。关蕾那段日子急死了,身形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去。
后来他回来拿毕业证时,与关蕾见了一面。就在原来的操场上,关蕾问他:为什么?
他回答:没爱过,就是玩玩。再见。
关蕾扇了他一巴掌,他将另一边的脸凑上去。
关蕾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单亲家庭,之剩下母亲和他艰难的活着,而他母亲近来身体很不好,他说不能耽误关蕾,便故意失联。
一年后关蕾结婚了,我来了建武也来了,他来看了一眼台上一袭白色长裙的关蕾,红了眼,说:真好,便宜这孙子了。
然后转身离去了……
建武也只能离去,后来他也结婚生子。我知道建武是喜欢舜英的,可喜欢也只能是喜欢。对于他目前承受的压力来说,并不足以让他感受到生活有多么美好,因为转换的不对等关系,消耗的总大于获取的。可对于一个负责的男人,对于双方的家庭而言他也只能咬牙笑着坚持下去。
这对于舜英不公平,可爱这东西在爱人间都谈不及公平,何况他人呢?
顾城曾说过你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想到世界的角落里有一个你,觉得整个世界也变得温柔安定了。
而建武说过:我的生活并不是离不开你,但我的爱情始终非你不可。
他们不同的是:我决计不会伤害你,你是垂涎欲滴的木槿,我便是黑沃的土壤,只愿你永不枯萎;你是随风翩跹的浮蝶儿,我便是野蛮恣意生长的杂草,只供你栖息片刻;你对我来说便是海誓山盟的结尾,天涯海角的尽头,不改的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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