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鱼无鳍,不游’!”
羽飞还沉浸在小品似的意境中,他正打算如老先生那般,双手后背,来回踱步。怎料,这突如其来的咋呼声,如当头棒喝,一把将他拽回了现实。
这面试官什么情况?刚才不是明明还躺在椅子上,以为他实在听得倦了,很快要睡去呢。这回儿倒好,竟疯也似得站起身来,抛出这么一句。羽飞愣在那,心里直犯嘀咕。
面试官显然有些激动,他看着呆在那的羽飞,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没吓到——才怪!羽飞心里条件反射地回应道。当然,他又不傻,过过心瘾就算了。
“我——”羽飞打算来个善意的欺骗。
“没事就好,”面试官突然插话道。“你的名字,真的很有趣。”他招手示意羽飞先坐下,与此同时,自己也重新躺回了那张老板椅。
什么叫“没事就好”?!我有说过没事吗?光是随意打断他人讲话就已经很没礼貌了,居然还越俎代庖替我发声。真是老板当久了、强势惯了,连对人最起码的尊重都抛到九霄云外了。羽飞原本只觉得这人有点怪,受此“礼遇”后,他开始从心底鄙视对方的人品。
“年轻人,你大可不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面试官轻描淡写道。“很快你就会知道答案。”
“答案?”羽飞感觉云遮雾绕的。他不确定对方指的究竟是哪个问题:为何打断他讲话?或者,为何激动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么讲吧,”面试官说。“你的经历让我想到了自己。”
羽飞就坐在那儿,不置可否。
“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任鳌游:任性的任,鳌拜的鳌,逍遥游的游。”面试官说。
确实够任性,真真是人如其名。这还不算,竟还搭了个鳌拜,简直是要逆天的节奏。羽飞心里一通大放厥词,脸上却不动声色,礼貌地回应道:“任经理——”
“不,是老板。”任鳌游一如既往地将“插话”进行到底。
“老板?这不是人事经理办公室吗?”
“他今天休息。”
难怪呢。要真是个部门经理也不带这么托大的,羽飞心想。
“你刚才说‘想到自己’是什么意思?”羽飞问。
“我过去叫任游。现在的名字也是初中才改的,”任鳌游说完,顿了顿,把镜框拉低,露出一半眼睛盯着羽飞,“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羽飞显然无法和它们——那双从镜片上露出的双眼——保持对视。他本能地把目光往下挪了寸许,任鳌游宽厚的嘴唇正好映入眼帘。
这让他感觉轻松了些,尽管那道目光仍在那里——牢牢注视着他。如此这般“掩耳盗铃”地转移视线,虽难逃自欺欺人之嫌,但对羽飞来说,倒也算是驾轻就熟的惯用伎俩——他与父亲旷日持久的“猫鼠游戏”,敢不修得一两招防身“绝学”?
羽飞盯着那双嘴唇看了会儿,待心情平抚下来后才又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哦?这样说来,倒也巧了。”
“更巧的是,我这‘鳌’字便是依这‘鱼无鳍,不游’给取的,跟你那‘鸟无翼,不飞’有异曲同工之妙。诺大个上海,偏就碰一块儿了,你说说,我能不激动嘛?”任鳌游摊开双手看着羽飞。
羽飞心中的疑问到底有了答案。“难道说,你一开始就——”
“哎——”任鳌游拉长声音、得意地笑了。“一看到你名字,我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不太肯定。”
“我就说呢,头回见这样面试的。还以为查户口呢?”羽飞见话已说开,便索性也不端着了。
任鳌游哈哈大笑道:“这就对了!”
……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更像是走个过场,面试的问题都异常简单,羽飞很轻松就过关了。他觉得今儿这人事经理不在应是天意,否则怕是没这么顺当。
任鳌游要他明早就来办入职,临走时还拍了拍他肩膀——嘱咐他好好干。
羽飞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电梯,大厅里的人看上去比之前和蔼多了,他们仿佛都在朝他微笑。
美味诱人的拉条子总算上桌了,青椒、西红柿、豆角、皮芽子(洋葱)和羊肉炒就的浇头铺在热气腾腾的拉面上,红白绿三色相间煞是好看。经过一上午的面试,羽飞早已饥肠辘辘,这面盘刚一落桌,他便立时狼吞虎咽起来,不消得一分钟,早已光盘。
他平时吃得节俭,两元钱的面就对付了,像今天这般单餐十块以上的“巨额”消费,若不是为了庆祝面试成功,怕是难得一见喽。
午饭用罢,他找了家便宜的服装店,买了两套万能工作装——白衬衣搭黑裤子——方便上班时轮换着穿。这种职场“刚需”他倒不打算过分抠门,起码的穿衣得体还是要有的。
回到住处,他将新买的衣服洗好晒起以便明早上班穿。那晾晒用的架子也是他自个儿搭的,因为对于这种简陋、便宜的合租屋来说,水、电、床这三样就是标配了,其他的桌、凳、柜这些都只能算是额外赠送,更不消说这小小晾衣架了。来上海滩已月余,如此自力更生,羽飞倒也渐渐适应了。
晚间,他早早便睡下。他想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去迎接毕业后的首份工作,带着些许兴奋和无限憧憬,沉沉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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