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坑

岸上踏歌

图文 | 王學藝

夏天来了，偶尔我们会去混坑。

家居河畔，一段时间少了雨水，河床就会逐渐干枯，只剩下那段有水的地方，是不知何时水枯竭时人们取土挖下的坑，很深、很大。

平日在清凌凌河水里畅游，嬉戏的孩子们就自然随收缩的水到这儿玩耍了。

“天上下雨，地上有泥，泥里有水，水里有鱼”。这是老家那时候的顺口溜，鱼是河里自然常有的。那时总觉得鱼是和村民和谐相处，相伴相生的。人们想吃河里去捞就是了，什么鲫鱼、鲤鱼、白条和黄鳝等。纯天然，无公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河水的干涸集中，鱼自然也就归流一处。孩子们在比篮球场大的坑里游泳扑腾，水慢慢就会混沌一片。卧底沉鱼被踢腾到的就会往上窜，眼疾手快的孩子伸手就是一条。捉到鱼的欢欣鼓舞别提有多兴奋了。其他孩子看见也效仿着，有的甚至会在水底去摸。不断有不同的鱼被孩子提溜出来，活蹦乱跳甩得他们扭着头，闭着眼，满脸泥浆。

毕竟坑大孩子小又少，水混得不够浑，偶尔翻腾起来的鱼也不是那么好捉。眼看着翻飞的鱼儿，他们只能张飞穿针眼——大眼瞪小眼。

岸上乘凉的大人们看这情景上劲儿了。

“走，混坑吧？”

一呼百应。几个正乘凉的年轻力壮大人们，弃吃饭的海碗于不顾，兴冲冲耍掉衣裤。呼喊着蹦下陡峭河岸，“扑通通”大步流星奔向河坑。

孩子一看，愣怔一下就回过了神。他们在水里那叫一个手足舞蹈。稚嫩的声音冲大人们呐喊着：“来啦！来啦！”

他们知道大人们下来要混坑了。混坑就意味着清澈的坑水将被搅得云天雾地，鱼要翻出来了，晚上家里要改善生活，有让自己流哈喇子的美味儿了。

大人们甩开长满肌肉的臂膀，下水像梳子般一字排开，在齐腰深的水里快速走过来，即刻折返去。孩子们则在水中央胡乱扑腾。

“算我一份儿！”

岸上左邻右舍听说了，老少爷们儿齐上阵。不时有人从岸上冲下来，加入到混坑行列。

俯视偌大的河坑，全光着膀子。翻江倒海，汹涌澎湃，人欢鱼跃，好一幅混坑捉鱼的图景。

烈日下，水坑里，一派热火朝天。

原本的清水很快成了浑嘟嘟天地。大鱼小鱼哪禁得住这般折腾，很快昏头涨脑失去了方向。有的小嘴露出水面大口呼吸，有的胡打乱撞蹦高下低，有的昏沉沉似醉了酒左右漂移。

这时，大人们开始伸手就是一条，迅雷不及掩耳，挥胳膊就将尺把长的鲤鱼抛向空中，甩向水旁地面。女人们在岸边等着，看抛物线般上来的鱼就去跑着追着，银铃般“咯咯咯”笑着，手忙脚乱一大阵子才将鱼降服住。

可笑是甩得离岸边近的大鱼，齐刷刷一堆女人摁不住。眼睁睁看着鱼向水里蹦，她们就奋不顾身往坑边追。鱼逃下水了，人“哎呀呀”支撑不住也随着滑溜进去。待吭哧哧爬上来时，满身满脸稀泥裹着，只露白白的牙齿，有的已成落汤鸡。

“嗨！再给一个，接好啦！”

积累经验的女人们，看见男人甩出来的鱼就即刻围攻，生怕再被跑掉。哪知落地定睛一瞧，失声一片大惊小叫，骂着男人四下散逃。

一只脸盆子大的老鳖，张牙舞爪赫然眼前！

男人们在水里快意哈哈，有机灵女人掂起脸盆子就扣。

鱼捉得差不多了，坑也就逐渐恢复了平静。女人早已把混坑的收获分好类。大鱼小鱼，老鳖黄鳝，枪鱼虾米。地上那个是一排排，一盆盆，一篓篓。

傍晚，家家户户择好洗净拌上面，一条条翻滚着进了热油锅，满大街“滋啦啦”鱼香四溢。

混坑，悠悠岁月岸上人家生活的一个缩影。

日落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