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热,张辉因为一件小事而掐死了他的妻子刘叶。事后,他抱着头坐在平时吃饭的桌子上担心,他担心的和我以为的不一样,他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这件事,也不在乎他是否会被抓到,以及他被抓到之后后有什么样的后果。事实上他还挺希望被执行死刑,至少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他一只手托着头,思索着今后的生活,去自首?还是逃亡?
他猛然抬起头站起身来,转身面向倒在碗橱柜旁边的刘叶。她还是那么漂亮,但他此时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蹲下身子,左手轻轻拨开挡住刘叶脸前的几根头发,他歪着头仔细端详这她略带狰狞的脸庞。他身出双手抱住她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他很小心,就像他们第一次接吻一样。
“你还是这么迷人。”他小声的说。
她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他转身打开门出去了。
此时正是中午,太阳炙烤着大地,炎热使光线弯曲,在张辉看起来这一切像是做梦一样。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自己漫无目的的靠着墙顺着树荫走,大约走了十分钟,他感到内心不安,炎热高温夺去了他之前的平静。
在不远处的扭曲的空间里像是有一条瘫倒在地的狗,至少在张辉看起来是,此时他的眼睛已经被汗水遮住,他咬着牙用肩膀擦下汗水,但刚擦干净,就再次被更多的汗包围。他索性甩了甩头,将满脸的汗水甩到地上,这些汗水太烦人了,连续不断并且扎的他眼睛疼。
随着他慢慢的走进,他看清这令他暂时提起兴趣的家伙。这是一个流浪汉,侧躺在一个宽大的袋子上,右手拿着草帽像患了帕金森病一样的不停扇动。
他擦了擦汗,一屁股做到流浪汉旁边,背靠着一颗不大的法国梧桐树。这时他真是后悔,他不应该在中午跑出来,他宁愿和那沉睡的妻子在一起。
那流浪汉注意到有人来了,歪头看着它,停止了一直晃动的手。
“大中午的,你不休息,在外面受罪干什么?”
听这语气好像两人早就认识,张辉稍微坐直,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流浪汉,确定这并不是熟人。他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
“看来闲人还有不少啊!”流浪汉自言自语道。
“我就是,”他吃力的咽下口水,“就是,没事干了出来转转。”说完,汗水顺着脸,流到了张辉的下巴,他下意识用肩膀将其擦掉。他的短袖上衣几乎已经粘在他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并且先前的那种急躁的感觉再次回到他身上。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流浪汉张开满是黄牙的嘴大笑不止。“怎么能没事干呢?哼!咱这小县城虽然不大,但是娱乐场所可是要什么有什么……什么酒吧,什么洗浴中心呀,怎么能没事干?”
张辉明显听出了流浪汉语气中夹杂着轻蔑,可能是因为他在这么热的天也穿着如此讲究的衣服,左手还带着一块闪光的手表,流浪汉以为张辉是一个有身份的人。很多流浪汉对张辉这种手里有些钱的人带有天生的鄙夷。
“我平常并不去那些地方,以前倒是去过,我……结婚以前经常去,已经有两年没去过了。有些……腻。”
“为什么不去了?那些地方才是你们这些人最后的归宿。”流浪汉伸出手指了指西面,从这条路向西走能走到市中心,那里才勉强算得上城市。
“那种地方能使人沉醉,可到了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不想再回去了。”
“哼哼!”流浪汉冷笑几声,“啊~那你现在想自杀?还是?嗯!不对,应该是……嗯,杀人。”流浪汉自言自语道。
汗水又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他要伸手抹掉,却听到流浪汉此番言语,顿时紧张了起来,刚才还身处沙漠的他,这时像是全身结了冰。两人沉默一会,张辉也缓缓擦掉了汗水。他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肮脏的家伙,流浪汉看出来异常,继续说:“猜对了?哼!”
“是。”他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
“每个人都是这样,这样的社会只会让你们这些人越来越多。其实你想杀人也好,不想杀人也罢,都不过是你脑袋里的一个念头。一个小小的念头。”流浪汉比出一个手势,好像他已经捏住了他的那个小小的念头。
张辉靠在法国梧桐上仰着头皱着眉,仔细听着流浪汉的讲话。他什么也没记住,只觉得心脏在疯狂直至癫狂的跳动,力量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流浪汉也皱起眉头,猛地伸手拍向张辉。张辉一个机灵,回过神盯着流浪汉。
“一个念头!”流浪汉比着手势,他的手和头像抽搐似的以极快的速度颤动着,张辉甚至还以为他得了某种不知名的病。他张着嘴但发不出声音,“一个……一个小小的……东西!”
张辉睁大眼睛盯着他,不过倒是松了口气。这人并不是知道他杀了人,先前的一番话只是巧合。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在浪费时间,皱着眉发呆,右手无意识的反复摸着树下的一块红砖,“真好。”他小声的说,无力的瞥了一眼接近失控的流浪汉,他擦了擦汗站起身准备离开。
“别走。我们上可以聊聊!”
他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去。流浪汉抓起铺在地上的袋子起身追上张辉。
“我们可以聊聊!”
张辉没有理会,脚步更快了,他迫切的想离开这炎热之地。
流浪汉这次没有追过去,正午的太阳已经夺走了他绝大部分力气。
“我们是同一类人!”流浪汉闭上眼睛用最后一口气喊出这句话。
这句话使四周的气温降低了不少,如果此时街道上有人,那他们一定会好奇的扭过头看向两人。听到这句话后热浪在张辉面前化作清风带走了他的一些汗液,他清醒了些,转过身第一次认真看这流浪汉。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被暴晒,他的皮肤有着密密麻麻的褶皱。嘴角有长短不一的胡子,脸上皱纹像是用刀刻上去的一样。放在以前,这张脸会让他做噩梦的。
“你说什么?”极小的声音从张辉嘴里传出。
“我们是同一类人……”流浪汉的声音也小了不少,他抬起脚向不远处的一颗稍大一点的法国梧桐走去。张辉也跟着他到了树下。
流浪汉在树荫下坐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缓过劲来。
“我们不是一类人,我跟你不一样。”张辉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我们是。”流浪汉伸出手在半空中划了一圈,继续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空气?”张辉略带开玩笑的语气说。
“是的没错!”流浪汉的突然说,然后张辉看到流浪汉嘴上明显的露出写笑容。张辉很不舒服,流浪汉像神经病一样说话做事,他再次萌生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你还记得咱之前说的事吗?不记得了,我从头和你说。”
张辉想要打断流浪汉的讲话,但看到流浪汉这么迫切的想要说些出什么,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于是便打算先听他说。
“康德你知道吗?那个德国哲学家。没有?那你总该知道一些哲学知识吧,不感兴趣?!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听好了,一般人学不来哲学,但咱们可以,咱不需要刻意去学去了解哲学,咱们这种人一出生就在思想中埋下了一颗哲学种子,不论有没有养料,只要你活着这颗种子就能一直生长。这是伴随你一辈子的!”
张辉不理解流浪汉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看来我还要给你讲些基础知识,你知道近代哲学是谁创立的吗?不,不,不是苏格拉底,是笛卡尔。他提出了二元论,主要就是把世界分成主观和客观世界。客观世界就是物体的表象,包括:这块石头、这颗树、那栋楼、地球、你、我一切物质的东西都属于客观世界,哦,真空也算。主观世界就更好理解了,就是你的思想,你所认知,所理解的世界,你的幻想,你的念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是主观世界。”
“在我看来客观世界是不真实的,你看到的,摸到的和听到的都是表象,是物自体的表象。物自体是什么?这个………怎么跟你解释呢……物自体就是一切表象之下的东西。想象一下,假如你是一种天生没有眼睛的生物,那么你是不是就看不到这块石头的颜色了?同样的假如我们现有的各种感官不变,并且又增加了一种全新的感觉器官,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能更加全面的了解这块石头,如果我们断绝与这块石头的一切联系,那么这块石头对于我们来说上没有大小,没有声音,没有气味的,这种没有被人察觉到的真实存在的物体就是物自体,也可以说表象之下就是物自体。”
“一般人是看不到物自体的,但我可以,我认为我们是一类人,所以你也可以。咱们都能看到物自体。在咱们看来一块石头和一个人没什么区别,这就能解释你为什么想杀人,因为这和敲碎一块石头一样平常,这应该就是庄子说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哎~我还给咱们这种特殊的人起了一个名字,你猜猜叫什么?”
张辉听的有些明白了,不禁回想起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这时他忽然听到流浪汉问他话,下意识回答:“什么?”
“神。”
张辉愣了一会,站起来转身想要离去,刚抬脚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流浪汉说:“你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你的脑子。”
流浪汉像是受到了难以忍受的侮辱,站起来向张辉喊到:“你为什么不敢站出来!我敢打赌!你一定听懂了!不愿承认!”
“你最好还是去精神病院吧!”张辉的回应像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整个大地。
两人吵架的声音传到了一栋楼房里,引起了在阳台上向下观望的小女孩的注意。
“妈妈!你看!下面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她妈妈到阳台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说:“又是那两个神经病。”
说罢,女孩的母亲把小女孩抱回到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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