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倾城]
许致君不置可否,“其实有很多事情不用那么拐弯抹角。与其说我喜欢夏天,不如说我喜欢西瓜冰淇淋小短裙;与其说我喜欢大海,不如说我喜欢海水刚好漫过脚踝;与其说我喜欢笑起来很阳光的人,不如说我喜欢的是你。叶一心,你说你喜欢吃草莓,草莓汁不行,草莓蛋糕不行,不是草莓更不行。那我喜欢你也一样,长得像你不行,性格像你不行,不是你更不行。”
叶一心静静听他说完,脸庞还是不自觉红成了苹果,还是砸中牛顿的那一颗。她脑海里画面般闪现着昔日种种,原来爱情,他可以像地心引力,你没发觉的时候不代表它不存在,你逃避的时候,他依然在等你变勇敢了回来一起面对。许致君,你是重力,我无法抵抗。
谁都不愿去打破那份宁静,两人间唯有相互凝望的胶着眼神,低低回旋的风和曼山遍野盛开的红彤彤野杜鹃。
[对峙]
潼城市区中心城42楼。
昊野集团董事长许逸天站在巨大落地玻璃窗前,“致君,在霜霜的生日party上我希望你能有所表示,毕竟和叶氏集团的合作迫在眉睫……”“爸,请问现在您是要转台换成演八点档的狗血剧了吗?我和叶无霜要真如外人眼中的金童玉女,那咱们公司那些公关还真该早点领便当回家吃自己了。”许逸天重重地咳了一阵,才默然坐回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真皮靠背椅,喝了几口陈秘书长准备好放在他办公桌前的参茶,茶水的温度很适宜,恰好能够舒缓滋润他的整个肺腑,“致君,现在还不是你反骨的时候,或者,你觉得你已经强大到能与我相抗衡了吗?”
许致君随手拨了下他天生比旁人偏浅色的头发,“嗯?也还好,如果我想的话。爸,你说假如乔伟哲没在监狱里自杀,你今天还有没有机会坐在你的龙椅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呢?又或者,像条狗一样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被插满各种管子,吃喝拉撒都需要别人来看管护理……”
“给我滚!”许逸天愤怒地扫掉办公桌上所有文具、电脑笔记本和上层机密文件、合同等物品,包括那杯还没来得及变凉的参茶。许致君优雅起身,“如你所愿。告辞。”
陈秘书长走进来,对地面杂物仿佛视而不见,“董事长,保重身体。致君还小,慢慢教,至于从前的事……”许逸天闭目养神了一会,“老陈,致君跟我不一样,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我不敢做的事情他敢,我没能力做的事情他能。你先出去,我一个人待会。”陈秘书长欲言又止,“是,董事长。”
许逸天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谢意,乔伟哲没撞死我却顺利摧毁了我所有生活!这下你高兴了吧?只有你爱得轰轰烈烈是吗?世间多少人,合得来爱,合不来好聚好散不懂是不是?我他妈,我他妈该还的也算还给你了……”五十一岁的儒雅矜贵男子本该俾睨众生,此时狼狈地独自泪流满面,“阿意,我爱过你,你也放过我……”
许致君从中心城出来后便一路狂飙,到了湛宇,门童熟悉而恭敬地接过他车钥匙,“许公子,欢迎光临。”许致君侧脸,脸上表情淡淡,迎面走来酒店经理,“许公子来啦,路少爷他们已经在1307房等你好久。”今天酒店的轮班经理经验丰富,本想再表达一番深情厚谊,但估摸着许大少一脸我心情欠佳生人勿近的屌样,还是别在这公子哥眼前招人烦为妙,人家用钱都能砸死你好几回。
马路和魏楠还有另外几个新晋嫩模,男男女女混坐在1307房玩王者荣耀,他们身前昂贵石质桌面上,胡乱堆满了吃剩的披萨炸鸡还有啤酒罐子。马路对魏楠喊:“我靠!这个暴发户的儿子还以为自己牛逼……”魏楠没回话,却抬头望了一眼玄关处,“马路,致君应该快到了,你叫这些人先走,别惹什么幺蛾子。”马路正杀红了眼,“阿楠,你快过来帮忙啊!”魏楠见劝招没用,索性反投敌方对他出手,马路脑子一热,“魏楠,我操你大爷的……”
许致君走进来,径直往主卧室里去,往白色大床上一坐,幽幽地问,“马路,你这是越来越艺高人胆大了……”马路隔了几秒听见,手抖啪一声把iPhone X摔在大理石地面,“致君来了?阿楠你看你也不叫叫我……那个谁,你们不收拾收拾赶紧走是等着过年呢?!”女孩子们相互交换了眼神,利落地鱼贯离开1307房。
马路转身从冰箱拿出一罐装气泡水,走过去递给许致君,“致君,喝水不?”许致君手都没抬,大长腿往床上一摆,“阿楠,老头子那边有动静了,你这边有消息吗?”魏楠接过马路的水打开,放进许致君手里,“还没,应该快了。”“嗯,你做事我放心。叶无霜还在找人麻烦吗?”马路抢了话头:“致君,叶无霜的事情交给我,我来搞定也行啊……”
许致君眯了眼睛,“你搞定?你搞定的方法就是把人带上床或者送送钱是吗?叶无霜跟那些女人不同,她不缺钱和关注度,你搞不定。”马路吃了一瘪,“致君,我知道你有洁癖,早不该把人往这带,我错了还不行?你再堵我就没意思了不是……”“马路,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蠢萌可爱得紧哦!我累了,睡会,你们先走。”
[叶一心]
湛宇酒店的空调开得很足,主卧室落地窗帘不轻易透光,许致君在公司熬了好几个夜,紧了紧雪白蚕丝被,翻身便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里他们这群人都还是少年少女。课堂上,代课老师让同学们试着形容下何为爱情。马路第一个自告奋勇,“饭在锅里,我在床上算不算啊老师……”“额,可能也算吧,魏楠,你想不想来答看看?”魏楠接着转他的MUJI签字笔,“老师,魏楠不知哦。”老师往教室里搜寻了一眼,这些小主子们个个得罪不起,许致君前座倒是有位新同学,小姑娘看着良善可欺,好像不对,应该说圆润可爱,“这位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一心内心极不淡定地站起来,半天才憋出话来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叶一心。叶子的叶。一二三的一。开心的心。”“你好,叶一心同学,欢迎你。那,就由你来跟我们说看看爱情吧。”叶一心弱弱回答道:“瓶邪。”
“老师不知,这瓶邪该作如何解释呢?”
叶一心这回坚决低了头佯装不知,没打算再回应老师的任何提问,手里一下下掰着一截断掉的奶白色橡皮擦。许致君从后座抬眼,女孩的焦糖色短发黑而亮,薄的夏天校服若隐若现可见浅蓝色内衣纹路。“叶同学初来乍到,我们还是掌声鼓励一下!”
课堂后,叶无霜带一箱子进口零食饮料,特意从四楼绕上来找他们一伙玩闹。教学楼下种的是凤凰、香樟和法式梧桐,夏风温热,天真少年少女不识愁滋味,叶无霜问他,“致君哥哥,我十七岁的生日派对快到了,你到时候送我什么生日礼物呀?我最近好喜欢迪奥的一款香水,但是香奈儿的新款包包好像也很nice……”许致君但笑不语,隐隐听见坐在远一点的魏楠,侧身过来问叶一心,“一心,你刚刚说的瓶邪什么意思?”女孩俏皮地卖关子,“老师,一心不知哦。”魏楠莞尔,“嗯,还会开玩笑,叶一心你不错嘛!要不要我现在去跟老师说……”
叶一心佯怒拉了拉魏楠的衣服下摆,正经回答道:“知错了,知错了。瓶字,可以拆分为并瓦,意为并肩屋檐下。邪字,牙耳,可以理解为耳鬓厮磨。两个字合起来,意思就是,在屋檐下,我和你并肩而坐,耳边诉说着别人不懂的秘密。”
魏楠轻挠了下左边眉毛,“叶一心,委实看不出来你还是情话高手,失敬失敬!以后写情书还要请你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整个课间喧闹教室一下在许致君耳边都寂静下来,仿佛眼前可见波光粼粼海岸,凉的海水刚好漫过脚踝,而心却开始沸腾了。
马路拍他肩膀,“我去厕所抽根烟,你去不去?”许致君楞了好久才回过神,马路见他不说话,愕然惊叹,“许致君,你大白天不睡觉发什么呆啊!吓死人不是……”“马路,今天你偷你爸的中华还是玉溪?”“玉溪啊……”
许致君揣着裤兜,懒懒回头,“马路,你还不走是在等投胎吗?我们年级的男厕太脏,去教导主任的办公室,班导好像说邱sir出差了,他的洗手间正好空着……”途中路过叶一心,许致君完全没有多加停留,当时他不知道,一切都将从那个普通夏日午后,从他对这个女孩另眼相看而开始。
[致君哥哥]
潼城湛宇酒店。
晚上十点半,许致君睡醒了。许致君一直有很大起床气,他抓一把鸡窝似的头发,才翻身定定坐在床沿,然后慢慢喝光酒店专门为“特殊”客户——许公子准备的一大玻璃瓶从瑞士空运过来的气泡矿泉水。他踏进浴室冲了大概二十五分钟的凉水澡,打电话叫客服送来干净无味的新衣物,以及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火腿公仔面。餐桌前,他慢条斯理地安静吃着,晕黄灯光下的手白皙且骨节分明,好像这是一份人间难得美味,而非硬是为难五星级酒店做出来的一碗普通公仔面。
手机震动,许致君看一眼来电显示,“妈妈,我在湛宇。是,晚饭吃过了。对,今天我去过昊野总部,和爸爸见过面……我们没事,只是讨论了一些我对集团未来的看法……嗯,无霜的生日宴会我一定准时参加。好,我知道,晚安。”许致君接着吃完面,“阿楠,在波塞冬吗?过去喝一杯?”
夜晚的波塞冬club灯红酒绿。负一层是朋克式龙蛇混杂大迪厅,正一层设为有乐队弹唱的音乐餐厅,而他的二层则只针对少数会员开放。波塞冬club的老板就是魏楠,他现在一边忙着给许致君端茶倒酒,一天头疼该不该告诉他马路那二货给捅的娄子,“致君,你知道,叶无霜她家背后其实除了整个铃木集团,她外公曾是潼城的第一任市长,后来两个舅舅也都身居要位……”“阿楠,你什么时候也跟马路学了废话连篇的坏毛病,说人话。”
魏楠立马一口气说完:“马路为你出头得罪叶无霜现在被她爸叶挚荣给私自扣留在他们家的容山别墅里了。”“阿楠,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需要别人来为我出头了?我看马路这二哈是久不修理在皮痒了……阿楠,打狗都要看主人不是?有点意思,呵,我想今晚容山别墅的月色会很不错呢。”
容山别墅,灯火辉煌。
许致君甫一进门,叶无霜正在二楼房间里试穿巴黎最新高级定制春装,听到佣人们跟许致君问好,脚上随意套一双银白细跟凉鞋从楼上冲下来,“致君哥哥,你来啦!我们多久没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饭了,晚上我叫小厨房做几样苏州小菜和糕点,干净清爽正好可以当宵夜……”许致君拨开点额前刘海,自顾自挑一处沙发坐下,“叶叔叔在家吗,无霜?”“致君哥哥,爸爸刚在家的,突然有个重要电话,他就出门了。”“哦,那行,我在这里等叶叔叔。有劳你随便叫厨房做点吃的给马路送去。那家伙一挨饿说不定又要得罪叶小姐。”
叶无霜咬了下她鲜红小巧的唇瓣,“致君哥哥,无霜不是故意的,是马路他欺人太甚,我几次警告过他的!他还非大言不惭到处跟人说你不喜欢我,喜欢的是,是……”“嗯?是谁?”叶无霜不敢看他,只恨恨说:“叶一心。”“哦,叶一心,马路难得说话带脑子出门,就把叶小姐给得罪了……”
“致君哥哥,许叔叔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更何况,更何况叶一心那怂货,我不过是吓了她几回,她就一声不吭收拾行李回老家了,她才配不上致君哥哥……”“那我岂不是还要多谢你,嗯?”
[凌蓝]
佣人王妈端着托盘走进来,目不斜视一笑,“许公子,请喝茶。大小姐,老爷电话。”叶无霜理了下情绪,接过电话,“爸爸,是无霜。对,致君哥哥在旁边。好,致君哥哥,爸爸的电话。”叶挚荣声音洪亮,“致君啊,好久不见了吧?哈,我临时出门一趟。就算我不交代,无霜那丫头也一定好生款待你,至于马路那小子,该教训的也教训了,你带回去就是,告诉他以后少目中无人,我自己的宝贝女儿疼都来不及,谁伤害她一根汗毛我都要跟他刚到底……”许致君礼貌得体接完电话,一脸阴霾,“告诉马路我在外面车上等他。”
马路一瘸一拐走出叶家大门,见许致君靠在他香槟色保时捷前吐出一个又个幽蓝烟圈,“致君,我……”“别废话,饿了没有,上车,魏楠已经订好夜宵在club等着。吃完再带你去医院。”叶无霜这时才敢追出来,“致君哥哥,你听我解释……”“不必解释。告辞。”
早晨八点半。许致君才从医院回到家,母亲凌蓝在客厅翻一本杂志,手边自然挂一串檀香木佛珠,“致君,累不累,过来陪我坐会。”许致君微笑走过来,“不累,妈妈昨晚睡得好吗?”凌蓝伸手抚摸他脸颊,“又没吃早餐?待会你上楼洗澡,我让阿姨给你准备早午餐放一边好不好?”“好的,妈妈。”“去吧,妈妈待会出门,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听到了吗?”
许致君回房后轻声关了门,脱掉外套、衬衣扔一边,盘起腿坐在纯羊毛地毯上,盯住欧式奢华墙壁上的花草纹路发呆,心底默默言语道:“叶一心,你一不在,每时每刻我都感觉好累。如果你在身边,累了就逗你脸红发笑,看你傻傻被骗后的天然呆,看你一整天安静伏桌赶稿的认真样子,看你吃东西时鼓起的腮帮子和不知名幸福感。小心心,我真的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
许逸天刚开完会,42楼宽敞到略显夸张的会议室内,还剩四五个小股董事低声交谈着没走,陈秘书长附耳,“董事长,是凌蓝夫人。现在接听吗?”许逸天接过那部手机,“凌蓝,是我。”众人纷纷收拾东西,起身安静离开,随后由陈秘书长带上了会议室的大门。“凌蓝,你听我说,致君的事情我自有分寸。叶氏集团跟昊野的合作已是板上钉钉,他既然姓许,就必须知道什么该他承担。他逃避不了这一切。凌蓝,我……”电话被挂掉,许逸天无声苦笑,唤了陈秘书长进来,“老陈,凌蓝电话里说那是她的儿子,如果我硬要逼致君做他不喜欢的事情,那她不介意让昊野和湛宇强强两败俱伤。到如今,凌蓝为我心碎,致君恨我长久,老陈,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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