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暮色渐渐地笼罩大地,残阳如血,染红祁连山的整个天地,霎时间晚风大作,让行走在祁连山的人寸步难行。
流世背着满身血污的那古,长剑为杖,一步一瘸的走在血色的天地间,不时的回头看着昏睡在她肩膀上的那古,微微一笑。
终究,流世还是抵不过身体的过度劳累,连同那古一起倒在满是沙石的地上。只是再累,她都不敢闭上眼睛。为了将那古从楼兰王宫救出,她失去了天血阁将近一半的弟子,还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所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这个面色苍白的白衣男子一份自由。
凄凉的风沙中,隐隐有个青衣男子,左手拄着梨木杖,右手牵着匹红色的骏马缓缓走来。青衣男子脸色微青,脚步蹒跚,像是一朵羸弱的玫瑰忍受着风沙侵蚀之苦。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的加快速度,走向流世的身边。
“弋墨,快救他,快救……”弋墨,太熟悉的身影,熟悉到她足以放心的把那古交给他,安心的睡去。因为他是祁连山的墨公子,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墨神医,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朋友。
“活该千刀万剐的傻女人,怎么不死在楼兰王宫?死了倒省了许多麻烦。”弋墨怒及,在他的记忆里,流世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眼里只有自己从无他人的女魔头。如今,她却为了这个名叫那古的男子,不惜自己的性命夜闯楼兰王宫,杀出一条血路,从楼兰王的面前带走那古。
看着昏倒的流世,弋墨心里一颤,他宁愿这个女人只是个孤高冷傲的魔头,也不愿看到她那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弋墨吃力的将那古和流世安放在红色的骏马上,拄着木杖艰难的走在荒芜的天地间。
风越发的大,从四面八方吹来,吹起满地的砂砾。祁连的秋本就寒冷,再吹起阵阵凉风,更是凄冷入骨。弋墨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医者不自医,他救得了世上千千万万的人,却始终救不了自己。
他出生在秋季,刚出生便身如寒冰,除了远远地用勺子喂他一些米汁,所有人都不敢接近他。只因他生下来就带着一种怪病:一入秋就会全身冰冷无比,面无血色,就像一具会说话的尸体,令人惧怕。
世界之大,能人虽多,却始终无人治得了他的病。可以减轻他痛苦的也只有那个与他同时出生的女孩,也就是当代卷月楼楼主式微。二十几年来,若不是式微的帮助,恐怕弋墨早就在某个秋天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为了报恩,弋墨接管了卷月搂的第十三楼浮梦楼,并为卷月楼开疆扩土,不断增强卷月搂的实力。
三年前,弋墨辞去了浮梦楼楼主一职,离开了卷月楼。在祁连山十八峰的谷底花巨资建了一个大型医馆-----祁连医馆。
有人说他是受不了式微的调遣愤懑而去,有人说他是为了夺得楼兰的一本绝世医书,更有人说卷月楼的墨公子在一次偶然的相遇中爱上了遭受陷害的侠客叶连英之女流世……
传闻终究是传闻,至于虽体弱却足智多谋的公子墨为何离去,这尘世中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哎呀,公子。你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下次出去一定要叫几个人跟着。这里的秋天不比江南,你若是有什么好歹,莫说主人,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我的。”一直在谷口张望的小北看到吃力走来的弋墨,赶紧迎上去,一手牵过弋墨手中的马,一手搀扶着几乎倒下去的弋墨。
“呀!怎么又是天血阁的阁主,这个女魔头死了活该。公子你还三番两次的救她。哼,她不会领情的。”看见马上躺着的流世,小北恨恨的说道,若不是这个女子,他家公子也不会整天劳心费神,病情加重。“还有这个男子,公子你怎么什么人都往谷里带呀。”
“好了小北,赶紧把他们带去我的琉璃阁,我要快些为他们诊病。”弋墨强撑着冰冷疼痛的身体,回到自己居住的琉璃阁,拿出一些必备的器具,开始忙碌。
琉璃阁是专门为弋墨打造的一间奇异的居室,优雅朴素,无论外面天气如何,在琉璃阁内,永远都是四季如春。
二
叶随秋风老,人随秋叶飘。独愁长苦悲,刀剑鸣风萧。
秋天总是无情的,无情的连清晨婆娑满屋的阳光也是凄凉的,这种凄凉让人心碎,让人绝望。醒来的流世提一把驱寒的锦绣灯走进琉璃阁,紧握着昏睡不醒的弋墨冰冷的手,用她体内的真气为他驱寒,可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无法让他苏醒过来。
“你这样乱输真气,只会让弋墨更加痛苦。”一个冰冷的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流世闻声转身。看到身着蓝衣的女子恨恨的盯着她,原来是卷月楼楼主式微。呵,若不是卷月搂的上任楼主,他爹爹也不会死的那么惨,她也不会变成世人闻声变色的女魔头。对于卷月楼,她只知道那是天血阁最大的敌人。
也正是因为天血阁不断地骚扰,让卷月楼一直都精神紧张,不得安宁。
一个是卷月楼楼主,一个是天血宫的宫主,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屋内。她们四目相对,眼神凌厉。霎时间,这个四季如春的琉璃阁像是刮来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让人毛骨悚然。
“楼主,先不要与她计较,我们还是快些救公子吧。”跟在式微身后的小北实在忍受不了这两个女人凌厉的目光,拱手作揖道。
听到小北的话,式微方发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凄凉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温柔。
流世冷笑了一声,提着一盏驱寒的锦绣灯毫不在意的走出琉璃阁。
看到流世一个人提着锦绣灯在热湖旁发呆,刚刚醒来的那古悄悄地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揽着她的腰,虚弱的鼻息似有似无的呼出。
“世儿,以后不许你为我这么冒险了。你知不知道,看见你为我杀人,为我流血,我真的比死了还要难受。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睁开眼看见的是满身鲜血的你。楼兰王只是惧怕我在民间的势力,并不会拿我怎么样。”那古紧紧地抱着流世,生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她,眼角流下一滴清澈透明的泪水。
“那古,你是我爱的人,为你流点血不算什么,你平安就好。”流世丢掉手中的锦绣灯,略微转身,正好依偎在那古的怀中,这是一个令她安心的,让她忘却一切烦恼的怀抱。她贪恋,可她又不能贪恋。
“流世,回去之后,你可不可以解散天血阁?然后我们一起归隐长白山,盖一座我们自己的茅屋。种花种草,看朝阳升起,看日落烟霞。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怕,我怕你手中沾满的鲜血会有一天反噬,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不敢想这些,可看到你一次次满身鲜血的回来,我就无法控制的去想。”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是一个平平淡淡相夫教子的小女人,一辈子守着自己挚爱的男人,为他生几个小孩子,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她没有再次选择的余地。而这一切都拜卷月搂的前任楼主所为,就算是倾她毕生之力也要铲除卷月楼,告慰她爹爹的在天之灵,也祭奠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生活。
流世紧紧地抱着那古,泪水打湿了他素色的衣衫。
对不起那古,我不能解散天血阁,也不能与你归隐,尽管那样的生活是我无数次做过的梦。
三
秋风肆虐的吹着,吹起满地的沙石,打在人的脸上甚是疼痛。疯狂的秋风中满满的都是杀气,这让人更加讨厌秋天,尤其是祁连一带的秋,可怕的令人窒息。
只是不管外面的风再凄冷,再嚣张,祁连医谷永远都是那么温暖,尤其是琉璃阁,暖的让人不舍得出去。
“喂,流世,困了就去睡。你这般守着我,若是传到江湖上去,你那女罗刹的名号可就毁了。”醒来的弋墨面色依旧苍白,有气无力的开着玩笑打趣眼睛困得发黑的流世。
“你病成这样,也是我造成的,我要是一点关心的样子都没有,就真的是传说中冷血无情的女罗刹了。可毕竟,我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还有感情。”不管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嘴多贱,看到弋墨终于醒来,流世还是很开心的。她的朋友不多,她真的希望他可以安好,至少不会让她在这世上太过孤独。
“那古已经好了,真的很谢谢你。”说到那古,流世浅浅一笑,笑中有些平凡的幸福。
听到流世的话,弋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以微笑,这笑中却带些落寞。他眼前的这个女子总是在世人面前带着一副冷血无情的面具,让世人怕他。可只有他和那个叫那古的男子知道,流世只是一个渴望普通平凡的小女人,累时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欢乐时与人分享她的快乐,那么平常简单的愿望,却被无法释怀的愿仇恨毁灭。
既然我无法帮你灭掉心中的仇恨,就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活的不那么孤独,不那么累。
看着床边的流世,弋墨心里想着,顺着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他会不惜自己生命去救那古,不过是因为那古是流世最珍贵的、不可不在的那个人而已。
霎时间,琉璃阁外喧声一片,杂乱异常。流世警惕的握紧手中的天血剑挡在弋墨的床前。
“公、公、公子,不好了,楼兰王宫的人突然闯进了医馆,说如果不交出那古就踏平祁连馆。”小北慌慌张张的跑进琉璃阁,语无伦次的说。
流世双腿一颤,嘴角抽搐了一下,用担忧的眼神看向面色苍白、无力动弹的弋墨。
“流世,楼兰人要找的不是我,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去保护那古吧,他的伤还没好,不宜用功。”弋墨努力的挤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不会有事。
流世拔出天血剑,飞向刀光剑影的地方,也正是祁连医谷的谷央。
那古正顶着虚弱的身体一个人同楼兰王宫的人厮杀,而式微却带着她的侍从冷眼旁观。流世打开了天血阁传递讯息的烟火,杀入那古的身边,护着他。
霎时间,从谷外飞来了一群带着面纱的红衣女子杀入阵中,将她们的阁主和那古护在中间。
为了杀掉前任楼兰王的儿子,楼兰王不惜万金珠宝请出了楼兰国中最厉害的杀手组织----清羽帮。这清羽帮极为庞大,向来都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从来不在乎人情冷暖、江湖道义。而且清羽帮不仅在楼兰国内让人闻风丧胆,中原人听了也未免有些紧张。
一边是清羽帮,一边是天血阁,这个江湖中最邪恶的两个帮派扭在一起互相凶狠的厮打,虽说实力不相上下,可打久了也会疲乏,更何况流世和那古还有重伤在身。
那古终于还是顶不住虚弱的身体和步步紧逼的对手,失足倒地。
“那古。”听到那古倒地的声音,流世连忙转身举起天血剑凶狠的刺死了欲杀那古的青衣人,并抱起地上的那古。另一个青衣男人趁流世处于悲伤的状态举刀砍向流世,红衣女子来不及把剑,只得以身作靶,为流世挡下了那一刀。
紧接着身着红衣的女子一个一个的倒下,素日娇媚的脸颊上鲜血直流,令人触目惊心。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式微狡黠的笑着,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天血阁明显处于弱势。
血光笼罩天地,身着红衣的女子接连不断的倒下,流世背着那古力不从心的杀敌,式微嘴角的笑还未收起。
“住手”在一切还未结束之前,一句住手从南面传来。清羽派的四领主黎峰骑在马上淡定的摔碎了一颗琉璃珠示意手下停止。流世依然警惕的护着那古。
所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那一方看去。一个瘦小清秀的男童推着轮椅缓缓地走来,而那轮椅上坐的正是那位江湖上名号最响的绝世神医公子墨。可他此刻却毫无生气的摊在轮椅上,十里之外都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寒气。式微不再笑的那么狡黠,那么猖狂,而是面露忧色,甚至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愤怒和嫉妒。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绝世神医公子墨吗?怎么今日一见却如活死人一般毫无生气?”黎峰嘲讽的冷笑着,一副不屑的样子,原来大名鼎鼎的绝世神医公子墨也不过如此。
“四领主好生造次,在我的地盘杀我的人也敢如此嚣张,懂不懂规矩”虽然虚弱无力,弋墨还是用犀利的语气与他对抗,只是秋风太凉,吹进了他的咽喉中令他阵阵咳嗽:“咳咳咳…”苍白的脸上不合时的出现了几道血丝。
看到如此虚弱死人般的公子墨,黎峰笑得更加猖狂,更加目空一切:“公子墨可别忘了,清羽帮向来都是拿钱杀人,没有规矩才是我们的规矩。哈哈哈哈,在清羽帮面前提规矩,笑话。哈哈哈哈哈”身着青衣的清羽帮弟子跟着笑,笑声恐怖而狰狞,冲破带血的天空。
“四领主开个价吧,那古的命我买了。”弋墨只是淡淡的说,面无表情,却震惊到了在场所有的人。又有谁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去花天价从清羽帮手里买人。
弋墨知道清羽帮是天下最邪恶的帮派,帮中子弟尽是十恶不赦的杀手,武功极高,若是对抗无非是以卵击石,况且他现在连自己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
“哈哈,素闻公子墨医术天下第一。这医者仁心,公子竟会为一个陌生人花钱。既然公子那么爽快,我黎峰也不掖着,五十万金。若是公子墨答应,我这就走人。否则他的命我是要定了。”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清羽帮中的弟子,都惊讶异常。五十万金在皇家国库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隐世的祁连医谷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五十万金我是没有,不过我在中原留有几座极好的府邸和金矿,若领主不嫌弃,我可一并奉上契约。”弋墨极其平静的说,并不觉得有什么心疼和不妥的地方。
“弋墨不可以,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就算用我和那古的命也不能让你这样做。”流世焦急的说,她知道中原的几所府邸是他最真爱的东西,她也知道这么些年来弋墨总是护她,却没有想到会如此护她,连同保护她爱的人。
“流世,没有关系的,府邸没了可以再建,若那古没了,便是没了,再后悔也没有用。”弋墨努力的挤出一个不在乎的笑容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在他还未打开锦囊时,一旁的式微冲到他的身边一把夺过锦囊,满身怒气的说:“这是世伯留下的,就是你答应,我式微也不会答应的。”
“喂,我说到底怎么样?若是敢耍老子,老子定让这祁连医谷血流成河。”黎峰不耐烦的说。
“式微,都什么时候了,快还给我。”
“哼!你不是要卖出去吗?我式微买了,区区五十万金,我卷月楼还是拿得起的。卷帘,回卷月楼准备好五十万金给清羽帮。”式微收起那个厚厚的锦囊,对着身边的男子吩咐。之后又转身用犀利的目光看向黎峰,说:“我卷月楼的实力不比你清羽帮差,不跟你动手只是卷月楼不愿多生事端罢了。五十万金我会派人给你送过去,若是清羽帮再敢骚扰祁连医谷,我卷月楼便不会如今天这般无动于衷了。”
“卷月楼楼主果然豪气。既然如此,微楼主,后会无期。”黎峰拱手作别,并打出撤退的手势:“撤。”
不过抬脚的功夫,清羽帮一干人已经消失在如血的天空中,地上触目惊心的红衣和一直在流的美人血让人害怕的喘不过气来。
四
“我不会感激你的,五十万金权当我流世借的。”流世抱着昏迷的那古,一颠一跛的走到式微的身边。
“哼,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只是没想到一向高冷的公子墨会为了一个女魔头做出此等交易。你还真是厉害啊。至于那五十万金本就是我交易的钱,你用不着还。”说话间,式微并未看着流世,只是盯着弋墨,满心不甘。
“喂,死女人。你的那古只是体力不支,并无大碍,你把他送回天血阁吧,他在那里待着总比在我这里安心。至于你,我从来都留不住你,想走就走吧,不用担心我,我,咳……咳…死”话还未完,弋墨便昏了过去,流世连忙把那古交给护法浊世跑向弋墨的身边,却被满脸怒气的式微拦下“流世,你还没够吗?弋墨都已经这样了。”
是啊,弋墨都已经这样了,一切都是她的错。错错错,做什么都是错,可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放下仇恨吗?还是解散天血阁?不,她做不到,在她心中,仇恨就是仇恨,放不下,也不能放下。
天血阁很大,子弟众多且都是骁勇善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女子。她们常常一袭红妆跟随阁主奔波血海,不辞辛苦。虽然江湖中人人都咒骂恐惧红衣,称她们为颠古倒今、辱没女子的魔头。但她们有自己的快乐有自己的真情。她们敬爱她们的阁主,在她们心中阁主不是一个外人称道的女魔头而是一个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天神,而这个天神就像姐姐一般的对待本是孤儿的她们。若不是阁主,她们早就不在人世了也未可知。
秋天的天血阁虽然没有祁连医谷那般温暖,但看着或嬉戏打闹、或吹箫弹琴、或习武练身的子弟们,流世便忘记了身着薄衣的凄冷。
“世儿,秋风萧瑟,纵是习武之人也不能如你这般身着单衣站在风口十几个时辰。”那古轻声说道,并为流世披上了一件厚厚的红色披风,把流世冰冷的手捂在怀中,温柔的笑。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茫茫红尘中,那古就是那个穿过世事巷陌朝她走来的如玉公子,举世无双。尘世苍茫,心中有个如玉的公子念着,本是好事,却怎堪,世事凄凉。
也许她们终究不能上演你侬我侬,男耕女织的戏码。
“那古,祁连山的公子墨为了救我们”
“你本该去看他的,只要不忘了天血阁还有个人在等你,去吧,世儿。我们该好好谢谢他。”流世还没说完,那古就接了她的话。流世嘴角微扬,略微点头,并把她最信任的寄枫叫来,交代道:“寄枫,我会离开几日,这几日里天血阁的所有事务都交给那古管理,莫多生事端。若有江湖纠纷,等我回来再议”
“有那先生在,阁主就放心的去吧。”寄枫从小就跟着流世游走江湖,习武修身,创建天血阁。那先生对流世默默地付出,别人看不出来,她寄枫却一清二楚。只是她的主子太过固执,为了复仇竟生生的耽搁了他十几年的痴情。
流世别过那古,跨上了一匹黑色的宝马,离开了天血阁。
说起来她也算是医谷的常客了,这些年她的大伤小伤也都是在这里治好的,医谷里的人除了小北,其他人对她也算得上和颜悦色。所以踏进祁连医谷时,她并不感到陌生和不自在,反而一有种寻找多年老友的欣喜。
秋天的祁连山虽然凄冷的很,却也别是一般美艳。就像祁连医谷的枯叶亭,亭子的周围开满了大片大片各种颜色的野菊,杨树上挂满了金黄的叶子。若在亭子中小酌几杯,微风吹过,满亭花香,满眼金黄,一轮明月转清辉,几点笙歌,几处萧鸣。
“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狂……“流世静静的坐在枯叶亭身后的杨树上,双手环胸,听他吹着这首《园有桃》。
“既然都来了,何苦躲在树上?难道是流姑娘垂涎本公子的美色不成?”身体恢复大半的弋墨调笑道。
流世哭笑不得,从树上纵身一跃跳进枯叶亭,惊落了几片杨树叶落进酒觞中。
“知道你会来,特意备下薄酒恭候。”弋墨轻手一挥,把满席的酒指给流世看,唇齿含笑。
流世随手拿起一壶酒,放在鼻尖深吸了一口酒香,然后豪放的饮下一大口,朝弋墨笑道:“祁连山墨公子的花廖酒可是世上的极品好酒,就算是王公贵族、江湖豪门,也未必有福气尝上一口。你却说它是薄酒,岂不折煞我了。”
夜深月浓,灯深风静。皎洁的月光透过枯叶亭一角的琉璃灯洒在流世姣好的面庞,配上流世真实少见笑容,更使得这张脸绝美无比。弋墨贪恋的看着这张脸,尤其是此时,她的笑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真实。这个笑容或许是他和那古最大的愿望,一个真实自然的,褪掉一切伪装的和仇恨的笑容。
只是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像昙花易落,像烟花易冷。她的笑也只在瞬间,瞬间过后,便又是常日里那个面若冰霜,脸上书满仇恨的天血阁阁主流世。
“流世啊,你知道吗?你是世界上最吝啬的女人。”忽然一阵轻风吹过,弋墨紧了紧身上的紫色披风,喝了一口煮热的花廖酒,抿嘴抱怨道。
“墨公子,你这话又从何说起呀?”有时候在流世心里,弋墨就是一个不成熟的鲜衣少年,总说些让她摸不得头脑的话。
“你笑起来那么好看,可你几乎不笑,就算笑了,也不会超过一眨眼的功夫。这不是吝啬是什么?”
“可是弋墨,又有什么事值得笑呢?笑与不笑又有什么干系呢?”不是假装冷漠,也不是不想笑。而是走了这么多年的刀山火海路,让她习惯了面无表情,习惯了冷漠。
“难倒见到我你不开心吗?我那么好看,对你又那么好,见到我你应该早就乐开花了呀。”弋墨的调侃惹恼了一旁的流世,流世气的一跺脚转身欲走,却被倒在地上咳了一口血的弋墨拉住:“我都这样了,还是留不住你吗?你好,你好无……”一句话还未说完弋墨就昏倒在地。流世一脸着急的拿出弋墨腰间小瓶子里的药丸,喂给弋墨,并把弋墨抱起,往琉璃阁方向走。
黑夜中,弋墨躺在流世的怀中嘴角奸邪的上扬,却有些凄凉。流世啊流世,非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把你留下么?你的心里除了复仇和天血阁还有什么?
她的心里除了复仇和天血阁还有什么呢?还有一颗平凡的少女心,还有她爱的那古,还有她信任的弋墨。只是这些在仇恨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从那天晚上弋墨病倒之后就再也没出过琉璃阁,白天就披着厚厚的披风,手里握着精致的红泥小火炉斜偎在塌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每到晚上就整宿整宿的咳嗽,声音之大像是可以把整个祁连医谷震碎。越是这样,住在隔壁无梦阁的流世越放心不下,于是便留了下来,日日陪着弋墨消磨时光。
“流世,你第一次在我这里留那么久,你的那古会不开心的”弋墨手指间夹着一颗黑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思考间望了一眼对面认真下棋的流世说道。
“如若不是你,我可能会失去那古,可你为了救那古却病成这样,我实在愧疚的很。”流世放下手中的白棋,认真的说。
“只是愧疚,仅此而已。”对于流世的回答,弋墨明显有些失望。
“怎么会仅此,祁连山的公子墨,你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唯一的朋友病了,我怎么可以放下不管。”流世自然地笑,没有任何装饰和隐藏。第二次了,认识她那么多年来,这是弋墨第二次看到她笑,像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他真的希望她能永远这样,没有仇恨,没有忧虑。
“公子,医谷的谷口昏倒着一个红衣女子,应该是天血阁的人。”小北慌忙的跑进琉璃阁,喘着粗气。
红衣女子!天血阁!不好!
“她现在在哪?快带我去。”听到红衣女子,流世立马紧张起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没有她的传人信号,天血阁的弟子不会轻易来找她的。
“寄枫,怎么是你?发生了什么?那古呢?那古没事吧?”进了仁心阁,流世惊讶的发现那个躺在床上的红衣女子就是她的大执事寄枫,既然是寄枫,那天血阁肯定出了大事,也不知道那古如何。流世焦急的把寄枫摇醒。
“阁主,是那古,那古趁你不在,带着楼兰国的军队杀…杀进了天……血阁。天血阁死伤大半……”还没有说完,寄枫便不支体力,昏了过去。
短短一句,却字字刺心。天血阁果然出事了,而且凶手是这么多年来她信的、爱的、依赖的,口口声声说爱她,为她好的那个人。她不愿相信事情是这样的,但是寄枫的伤和话,她又不得不相信。
流世骑着最快的马,驰骋在祁连山,大风呼啸而过,吹干了她流淌在脸颊的泪水。多少年了,受了那么多苦她都不曾流泪,本以为她的泪水早在二十年前的一场屠杀中流尽,可是现在眼中的泪水却控制往外流。
天血阁,伏尸满地,血流成河,杂乱不堪。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天血阁在大火中摇曳,看着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孩子们在于敌人的拼杀中一个个的倒在血泊之中。流世想起了经常出现在梦里的那一幕:残忍的屠杀、触目的大火、家人的尖叫、、、、
“阁主回来了,阁主回来了,阁主替我们做主啊。”看到满眼怒火的流世骑马归来,红衣女子看到希望似得跪在流世身前,泪流满面。流世扶起身边的女子,透过厮杀的人群,一眼看到阁楼上笑的奸邪的那古。
流世拔出天血剑,一路杀到那古的身边,用剑指着那古,眼角不断有泪水划过。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拿着天血剑指着她最爱的人,从来没有。
“世儿,我叔叔最怕的不是我,是天血阁。只要没了天血阁,我以后就自由了,就不用天天躲避叔叔的追杀。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种花种草,看日出日落,过我们想要的生活。”那古一步一步的逼近流世,五官狰狞,笑声恐怖。
那古的每一个字对流世来说都如万蚁噬心般痛。看着这个陌生到极致的男子,流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她的手就像带了枷锁似的,无比沉重。
“我曾说过,你解散天血阁,我们一起归隐长白山。可世儿,你太不听话了,为了我们的幸福我只能这样做。不过分吧。哈哈哈哈”疯了,那古已经疯了,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如玉的君子,他是个自私的魔头。
“不,你不是那古,你是恶魔,自私自利的恶魔。”流世再也忍不住了,万千怒火集于一剑趁那古松懈的时候,朝他胸口深深的刺下,血顺着天血剑流到流世的手上,看着一脸惊愕的那古,流世丢开剑,抱住倒下的那古,眼泪止不住的流。
“谢谢你,世儿,别伤心…好好…活着…放…放下…仇…仇”那古的手从流世脸上滑落,擦掉流世脸颊的泪水,嘴角努力的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然后就一动不动的躺在流世的怀里。
“那古,那古,我一手经营的天血阁被你毁了大半,这是你欠我的,可你就这样走了。我不许你走,我要你把欠我的都还回来,快醒来啊,我不许你走、不许你走。呜呜呜呜”流世抱着那古痛心疾首的哭,眼泪湿了那古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
本以为杀了他一切都会结束,一切都会过去,可是现在流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却是什么都不能缓解的。
流世抱着怀中的那古,颤颤巍巍的朝天血阁的大门走去,一步一摇,终究是太过伤心,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五
秋天终究还是会过去,冬天也还会如期赴约,长白山脚下的小村庄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粉饰了一切的繁华和杂乱,人们挤在炉火旁躲避外面的寒冷和人心的淡薄。
纷纷扰扰的红尘被一场大雪蛊惑,放眼望去,一片苍茫,寂静无边。
流世将那古的尸体封存在冰湖下,日日看着他,夜夜守着他。她认为总有一天他会睁开眼睛看着她,对她说“世儿,你看长白山多美,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等春天到了,我们一起种上花草,等花草长大了,我们就坐在黄昏的花荫深处执手偕老,不去管红尘的纷扰。真好。”
是啊,真好,流世想。
夜晚的风很大,很冷,吹起满地的雪花打在人脸上比刀子还痛。流世披着最厚的紫色披风,执一把长明灯趴在湖面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寒冰下那一张苍白的脸。
“那古,你说风会停,云会散,花会落,草会枯,记忆会消散,一切都会过去。可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过去,比如仇恨,比如我对你的爱。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不对,到底应该怪谁?那古你快睁开眼睛告诉我,告诉我到底是谁的错?”离那古死去已经一个月了,每一天她都在痛苦和纠结中度过。
“有时候事情是没有对错的,你有你的坚持,他有他的追求。在人世生存,谁都应该理解谁的生活,若要追问下去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咳咳……流世,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是无情无义的女魔头,你还有家愁未报,天血阁还需要你,你应该振作起来。咳咳……”弋墨虽然把全身包的只剩下眼睛,可他的身体毕竟受不了这种寒冷,瑟瑟的站在冷风中咳嗽,几乎咳出血来。若不是为了流世,他又何苦到这个地方找死。
“错了,都错了,全都错了。那古不该为了私心去屠杀我天血阁,他是最了解我的,天血阁就是我的命,可他却伤我性命,为此我不能也无法原谅他。可他一直是爱我的,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与我安安静静的生活,我却亲手杀了他,我错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风继续的吹,越吹越大,吹起满地的雪花染白了漆黑的夜,吹残了满树的枯枝沙沙乱响。天地虽大,恐怕再也没有哪一种颜色、那一种声音比此时可怕。
“不,他没错,你也没错。错的是我。”弋墨跪倒在地,全身发颤,眼角滑下一滴忍了很久的泪。流世目光呆滞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定定的盯着冰下面色苍白的少年,在她眼中没有什么比多看一眼那古更重要。
“三个月前,式微与中原各派秘密结合并成立了伐血盟,准备入冬攻打天血阁。天血阁纵然再厉害也敌不过武林大派结合的伐血盟,而你又视天血阁如命,必会拼死守护。我纵然有天大的能耐,也无法将你起死回生。”
弋墨顿了顿,微微的笑,流下不知是甜还是苦的泪水,嚣张的狂风也瞬间小了不少,好像是要静静的听一个男子的心事。
“正如你不能失去那古一样,流世啊,那么多年了,你可曾明白过我也不能失去你,尽管我总是留不住你。”
风停了,天地寂静,静的可以听到弋墨不甘的喘息声以及他泪水落在冰面上的滴答声。有时人的泪真的很奇怪,你明明觉得你说的话让你有着从未有过的解脱和欣慰,它却仍然不由自主的流,一直流。
泪水流到了流世的脸颊,她终于将目光从那古的脸上移开,诧异的看着身边又哭又笑的弋墨。
“我很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被动的人。你知道消息后定会率领子弟先打去中原,一旦去了,就很难有机会活着回来。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他们攻入祁连山,便去求式微。她说她只要天血阁消失,你的命,她不在乎。她可以留你一命,只要我给她一丸摄人心志的药蛊,只要在她攻打天血阁的时候我将你留在祁连医谷。”
“可是我没想到她如此恶毒,竟然将药蛊种在那古的身体里,利用那古去攻打天血阁。”消弭不久的风又吹起,吹断了枯老的树枝,“咔嚓”一声砸在冰面上,声音不比夏天的响雷小。
流世的脸色刹间惨白,不知是被恐怖的响声吓到了还是因为弋墨最后那句话。
“你说的可是真的?”或许是在寒冷的雪夜里待久了,流世面部僵硬,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何曾骗过你?爱你是真的,那古被式微控制也是真的。我知道我错了,流世,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我只是想救你,想让你简单的活着。我一生只求过两个人,一个是式微,另一个就是你,流世,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善待自己,亡者已逝,那古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如此消极。”弋墨近乎哀求的说,对弋墨而言,世上没有任何东西会比流世的健康重要。
流世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回到茅屋拿了一把石锄走到冰面上轻轻地刨着厚达四五尺的冰,惨白的脸上落下豆大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泪珠。
她终于有了答案,在这场霍乱的纠纷中,她和那古都没有错。而她也没有杀死那古,杀死那古的是式微。
弋墨始终站在流世的身后看着她,尽管他不知道流世是不是快恨死他了,但他知道流世放下了那古的死去。弋墨心疼的看着满手血泡的流世将湖底的那古抱到岸上,然后又用流血的双手扒开层层的白雪,挖着那古的墓穴。
流世用手扒开的泥土沾满了她手上的鲜血,每一点红色都刺痛着弋墨的心,他想去帮忙,甚至想替她承受这份疼痛,可他不能。因为他知道流世在这个过程要亲力亲为,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亡夫那古之墓。
最后一眼,流世跨上那匹枣红色的马,扬鞭而去。
此去,白云苍狗。
此去,离君万里。
六
长乐三年,登基仅仅三年的长帝驾崩,驻守云南的流云郡主紧随而去,楼兰王挥军南下,匈奴举兵进犯……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这一年:边关失守、国家动乱、人民流亡、伏尸满地……
人有千念,一念一劫。多事之秋,亡命天涯,再也没有人能够空出茶余饭后的时间去谈江湖近闻,也没有人会关心别人的恩怨情仇,不过各自逃命罢了。
江湖恩怨、爱恨茫茫,世事旧得不能再旧了,却依旧落花流水。任何淹没在尘世的事情,终会有了结的那一天。
祁连山,亡人峰。两个女子目寒如冰,执剑对立,互相用仇恨的目光煮着对方。
“式微,十三年了,事情终于到了结的时候了。”
“此番比武,不死不休。若是你死,我会放过天血阁的残余弟子。若我不幸,也希望流宫主绕我卷月楼众弟子一命。”
“哼!微楼主在屠我天血宫的时候可有想过绕她们一命?如今又说这等屁话,岂不好笑?”想到天血宫伏尸满地、血流成河的画面,恐怖狰狞的血丝便布满了流世眼中。
待她手刃式微那一刻,定要卷月楼血债血偿,割下他们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弟子。
“既是如此,就只能你死我活。动手吧。”
式微右手反握手中的剑朝流世刺去,其剑法之奇、脚步之快,都令普通的剑客躲闪不及,只是她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剑客,而是手握江湖传闻极具煞气的天血剑的主人流世。眼看式微的剑即将刺入她的胸膛,她却不紧不慢的闭上眼睛轻念咒语,随即化作一束红光与血红色的天血剑合二为一,瞬间的功夫便转移到式微的身后。若不是式微反应极快向右边移了二寸,想必此时已成为天血剑下的第一万个亡魂。
太阳渐渐地向西转移,最后彻底的落下。月亮刚刚升起,又被乌云遮住,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肆意的在狂风中逍遥自在,红尘中奔波的人们依旧乐此不疲的疲惫着……
而远离红尘的,除了隐士高人的清心寡欲,还有不死不休的恩恩怨怨。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在北风的歇息中停下了脚,然而打了一天一夜的人还在奋力的去分胜负、了恩仇……
自那古故去,流世日夜悲痛的守护着他,本就体力不支,又经历了一天一夜的恶战,更加晕眩难耐。
终于,那把一直晃的她头晕的剑朝她刺了过来,阳光刺痛了流世的眼睛,四周模糊……
这一生,就这么结束了么?而我又做了什么?我自认为一生的使命是报仇,如今大仇未报,我却失去了一切我本该有的简单和幸福。我的固执负了天下人,负了爱我的那古,还有祁连山的那个神医墨公子,是我错了吗?
要是我还可以活,或许……
“流世!啊!”流世从一声惨叫中惊醒,她没死,可他却要死了,是替她而死。
“墨公子,你…你怎么,你坚持住,我会把你送回祁连山,你不会有事的。”流世抱着脸色惨白的弋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流在弋墨的鲜红的血液里,化成一朵朵莲。
式微丢下手中滴着鲜血的剑,瘫坐在地上,惊愕的看着流世怀中的弋墨,这不是她想要的,不
“流世,我本是该死之人,因为对你的执念,硬是多撑了几年,如今’
“不,你不能死,我已经失去了一切,不能再没有你,不能。““
“流世,你答应我放下仇恨,去做一个简单快乐的自己,不然,我永远不会安心。咳、、、、”弋墨有气无力的说,无光的眼神盯着流世不动。
“我答应你,我答应,什么都答应…呜呜呜”
弋墨微笑的看向瘫坐在旁边的式微,虚弱的说:“式微,式微,胡不……不……~~”
式微,式微,胡不归?式微,你本是好女孩,你做的任何事我都不怪你,只是以后希望你再也别用这种恶毒的方法……
这是他想说的最后一句话,他永远都记得小时候那个好强却善良天真的小姑娘,那才是真正的未经俗世熏染的式微。
可上天似乎很爱遗憾,未等弋墨说完这句话便永远闭上了嘴,永远…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泥中?
弋墨,你真的不懂式微为什么不归吗?因为她爱你,因爱生妒,她妒忌流世,凭什么她可以得到你的爱?凭什么?呜呜呜呜…她有两个最爱他的人。我呢?我除了有一个冰冷的卷月楼就只剩下虚名。呜呜呜呜”
式微不敢看被流世紧抱的弋墨,一个人瘫坐在雪地,哭的天昏地暗。对她来说生离死别本是常事,可是这次要永远离别的那个人却在一点一点的撕裂着她的心,让她苦不堪言……
与式微流不尽的泪水和惊天的哭声不同,流世的眼泪早已在那古死时流尽,声音也 早已在那古死时哭哑,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弋墨的尸体,眼神有些怜悯的朝流世的方向看。
她突然发现,最可怜的不是自己,最孤独的也不是自己。只是世人都太过好强,隐去了心底的脆弱和悲伤,只把无所谓挂在脸上,人前任人赞赏羡慕,人后独自把一切的愁苦洒在酒中含泪咽进肺腑。
天地寂然,白雪苍茫,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事,失去多少东西,才能懂得放下不该有的执念,淡然以往?
番外
新皇登基,平定天下,稳固疆土,无为而治,与民休息。未及三年,大良便恢复了以往的生机、和谐,人民安居乐业,江湖繁荣。
江城郊外,南北酒肆。
“哎,听说没啊?仗势欺人的江城一霸孟浪昨晚在城门口被杀,被人发现时身边有一朵白色的流薇花。”酒肆中喝酒的老人兴致勃勃的对几个年轻人说。
“听说了,还真是大快人心啊,就是不知这为民除害的大侠究竟是何方神圣?”
“几位有所不知,以前江湖中有个卷月楼,楼主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式微,祁连山有个天血阁,天血阁阁主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只是这两个门派一善一恶,几十年来互相攻打,从未停歇。三年前,国家动乱,再没人注意江湖中事,也自然不知这两门派的作为。如今国家安定,人们重新关注江湖,却发现称霸祁连山的天血阁不知在何时解散,而卷月楼也换了新的楼主。”老先生摇着蒲扇,颇为得意的说道。
“老先生,虽如是说,可这与昨日杀死孟浪的侠士又有何干呢?”一直坐在老先生旁边认真听故事的年轻小伙疑惑道。
“有何干?干系可大了。且为老头子我斟上一杯酒,听我慢慢道来。”老先生潇洒的摇着蒲扇,不慌不急的说。
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连忙斟上一杯酒奉给眼前这个白发童颜的老人,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一动不动。
“话说这流世和式微从江湖中消失不久,疆场上便出现了两位带着白玉面具的青衣女侠,她们武功高强,骁勇抗敌,多次带领军队击退敌兵。而且其中有一人手握天血剑。再说国家安定之后,江湖上又出现两个青衣白面的女侠,她们劫富济贫、杀奸除恶,每杀死一人便会在死者身旁放一朵白色流薇花。流薇,流薇,流世、式微,现在,你们可曾明白这其中的干系?”
“照老先生这么说,那杀奸除恶的侠士便是当时叱咤江湖的天血阁阁主流世和卷月楼楼主式微。”年轻的小伙儿恍然大悟。
“嗯,总算没有太笨。”老先生满意的点头,似是赞美小伙儿的聪明,又似是夸赞自己讲的故事清晰易懂。
“可这二人以前不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吗?为什么会…?”另一个年轻人疑惑的问。
“自然是因为一个人。”正当老先生不知如何作答时,从旁边的桌子传来一个女子清脆响亮的声音,所有人回头看,两个青衣女子款款走来,眉目含笑,身姿绰约,如沐十里春风。
两位青衣玉面的女子走至桌旁,自斟了一杯酒,相互对饮。
“姑娘可知所为何人?能否告知一二,使我等不惑?”方才的男子恭敬地拱起手说。
“自然是祁连山的公子墨,他”
“他可是当时世上的医术最高的神医墨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式微抢过流世的话,滔滔不绝的讲着,旁边的人听的入了迷,渐渐忘记了暮色已至。
什么深仇大恨,什么不死不休,在神奇的世事面前,除了落花和流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风景。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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