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决裂
“我再问一次,青眠是不是你杀的?”穆清压着怒火逼问眼前人,举剑的手微微颤抖。
“我说过多少次不是我,清儿,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苏恒眼中痛楚难掩。
一阵风刮过,扬起苏恒纯白的衣摆,腰间的香囊随风舞动,香囊上的青梅格外显眼。
苏恒的心如刀割般疼痛,两年的爱恋终是抵不过他人的梭挑,穆清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情意,只剩冷漠。
“好,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没办法,只是你这样的人我终难托付终身!”穆清用力扯下发髻上的翠鸟玉簪,“看清楚,这是你给我的簪子,你送我的时候说此生永不欺瞒,可你做到了吗?你将我骗的团团转,我还跟个傻子似的在后面帮你数银两。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过了今天,你我就是陌生人。”
说罢,她负气一扔,簪子刚好砸到苏恒脸上,苏恒吃痛,“啊”一声惨叫。
穆清冷笑一声,“苏公子,这招你还用不腻?可惜你不腻我腻了!”
说罢,提剑转身决绝而去,曾经令苏恒魂牵梦萦无数次的女子就这么走出了他的生活。
“清儿!”苏恒不甘心的大喊,捂着脸的手下有血缓缓滴落,一滴,两滴,滴滴入土。
四周静的可怕,连树叶都不敢放肆摇动。
“公子,您何必对她这么好,她如此不识好歹?”苏一不服气道。“您瞧瞧,脸都划破了,老爷见了可要心疼死了。”
“来人,”苏恒也不理他,径直对着空中吩咐道,“去,把她给我杀了!”
“啊?公子,你?”苏一不解的叫道。
“是,”早有两个黑衣人从房檐飞身而下,得了苏恒的吩咐,迅速追赶远去的穆清。
“既然她决意而去,那就让她永远的去吧!”苏恒仰面望天,面容说不出的疏淡。
“好侄儿,就要像你叔父我这般识大体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有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头戴儒生帽,身穿赤红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自苏恒背后走出来,他很满意苏恒的表现。
“叔父!侄儿还差的远,还需多向您学习才是!”苏恒拱手一笑。
“嗯,孺子可教。哈哈,走,陪我去一趟李家庄,今天务必要把李老头拿下!”苏伯明高兴的笑道。
“是!”苏恒侧身给苏伯明让出路,苏伯贤得意的仰天大笑,“我苏家后继有人了!”
二、李家庄
四驾马车在官道上肆意横行,一路冲撞路人无数,路人避闪不及,被马踩踏垫脚,哀嚎撕吼。
苏恒不忍,只得将头撇过去。
“恒儿,你终究还是太心软了,”苏伯贤在他肩上拍拍笑道,“你不必怜惜这些贱民,他们命如草芥,死了几个也不妨事,要走向最高位,就要做最心狠的人,王座之下向来都是白骨累累,没有一点牺牲,哪来的功成名就。”
“叔父,侄儿觉得此言差矣,向来王位坐的最稳者都是体恤民心之人,体恤民意才是得道,素来有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侄儿以为!”
“不必多言,你的那套理论都是懦夫之言,你要学的还很多!”苏伯明沉脸道,“好了,我累了,今天李家庄的事就交给你办吧!”
“是!”苏恒见劝解无效,只得从命。
李家庄本处于江湖之外,李庄主是文坛三怪之一,为人正义,刚正不阿,每有不公之事必檄文控诉,用词犀利,是以不少儒士皆以李庄主为榜样,大有一言足以号令群儒之能。
苏伯明就是看中了他的号召力,要他为自己写一篇赞文,提高自己的声望,好能安坐江山,奈何李庄主坚决不从,今次他要下最后狠手,成也是死,不成也是死。
马车终于到了李家庄,高门深宅,幽静异常。
“李老头,快出来,今日不管你写与不写都是你的死期。”苏伯明边往里走边叫嚣。
过了影壁,眼前豁然开朗,两进的院子,三间五架红砖青瓦房。
内院桂花正开着,金黄的花朵细细密密的绕树环了一圈。东南角还有一处花架,架下悬着一只秋千。
“瞧瞧,酸儒们就喜欢弄这些个文雅玩意,别说,还挺自在。”苏伯明也不客气,一气往秋千上坐下,花架当即往下沉了几分。
“苏贼,赶紧起来,你也配坐那秋千!”门廊下,李庄主满脸愠怒。
“我可告诉你,这全天下谁都可以不配,就我配!”苏伯明得意非凡,“行了。也别废话了,我还有很多事,你写不写,写就留给全尸,不写就五马分尸,自己选!”
“你也配!谋逆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李庄主怒骂道。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侄儿,动手吧,完事后把尸首剁了喂狗,不,喂野狼,我可不舍得我的爱犬们吃了这酸儒的肉,到时满嘴酸臭味。”苏伯明笑道,身体在秋千上用力晃动,快活至极。
苏恒点头应是,慢慢靠近李庄主,拱手道,“得罪了。”
李庄主还未曾来得及回应,苏恒一掌迅速劈将过去,李庄主闷哼一声,瞬间倒地。
“来人,把他拉到十里坡去喂狼。”苏恒冷冷吩咐道。
苏伯明起身,拍拍双手,“干的好,眼下最后一个障碍也除了,明天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御极了。”他拢起宽大的袖口,负手出门,过影壁时,他回头沉声道,“恒儿,你也看到了,我也曾想做个好人,可是他们不给我机会,没办法,我只能继续做坏人了。”
三、忠孝难两全
明黄亮闪的龙袍在宫灯下极为惹眼,五爪金龙在一片祥云里张牙舞爪,一如眼前的苏伯明。
“叔父,侄儿有话和您说,”苏恒在苏伯明跟前低声说道。
“说吧,以后天下都是我们的,我们横着走,就没人敢竖着来!”苏伯明一甩龙袍衣摆,在赤金宝座上坐下。
“侄儿可是苏家子孙?”苏恒一字一句问道。
苏伯明脸色微变,“说什么混账话?你怎么不是我苏家子孙了?”
“那您为什么要杀我父母和爷爷?”苏恒冷面问道。
“你听谁胡说,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苏伯明强自镇定道。
“叔父,您那天杀了全家人,嫁祸给江湖仇杀的事,侄儿都知道了,管家离叔在那场屠杀中侥幸存活,年初他养好伤后,偷偷找到我说了真相!”苏恒直直盯着他,“叔父,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都是您的血亲,您怎么下的了狠手?”
“他们都该死!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是苏家的孩子,是他们抱回来压子的,自从有了你爹后,你爷爷什么都紧着你爹,何曾真正对看过我一眼?”苏伯明声音颤抖的控诉道,“你母亲和我认识在先,情投意合,却被哥哥插足,硬是娶了过门,这口恶气我如何能忍?”
“那能成为你诛家灭口的理由?对不起你的人是整个苏家吗?”苏恒继续道。
“我,我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苏伯明低头喃喃道。
“叔父,对不起!我不得不这么做!为了苏家,为了爷爷,也为了我爹娘,更是为了天下苍生。”苏恒忽然跪地道。
“你?!”苏伯明一脸茫然,忽然胃部一阵绞痛,他捂着肚子跌下宝座。
“你做了什么?”苏伯明痛苦问道。
“叔父,很快就过去了,你忍一忍。”苏恒痛心的过去扶住苏伯明。
“天意啊,天意,没想到最后我竟被自己儿子毒杀!孽缘啊,明玉,你且在地下再等等我,我这就来。”苏伯明大喊道。
“你说什么?”苏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恒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苏家人吗?”苏伯明吐了一口血,哑声道,“因为你不是苏家的子孙,你是我这个外人的亲儿子。他们苏家哪有真心待过你,动辄打骂,尤其是你那个父亲,简直畜生不如。夏天将你关到火烤的日头下,冬天不给你衣服穿,你母亲做不得主,数次找我哭诉,我如何能袖手旁观。你可是我亲儿子啊。我本也不想杀他,只是那日你顽皮,弄坏了他的古玩,他恼羞成怒,将你往死里打,我一时情急,推了他一把,哪知他撞到桌角,一命呜呼。老爷子正好看到,上来就要与我拼命,我一时怨恨上头,新仇旧恨驱使下,我失去理智,将他一掌拍死,接着就杀红了眼,等我回过神时,早已注成了大错。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是看着你稚嫩的脸,我如何能死,我死了你要怎么办?所以我只能嫁祸给他人了。这么多年,带着你东躲西藏,四处讨生活,受尽屈辱。为了不让你受委屈,我逼着自己学功夫,扮小伏低,给人做鞍前卒,终于混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就是希望你将来能站在众人之上,不再受人白眼。恒儿,爹没敢你说,就是怕你不认我!”苏伯明越说声音越低。
“恒儿,爹要走了,不要内疚,好好活下去,爹不怪你!”说罢,他用力一蹬,接着手往下一垂,再没了气息。
苏恒大脑一片空白,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已经没了主意,他为苏家报了仇,却亲手害了自己父亲。
眼前的父亲从小对他疼惜备至,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更不曾打骂他,他甚至记得有一年冬天自己棉袄破了,叔父就拿自己唯一的一件棉袄给了他,自己熬冻,生了大病,差点没挺过来。
他内心也曾纠结,也曾彷徨,可终究还是正义战胜了亲情,只是他不知道,他所谓的苏家亲情竟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内心孤苦,人生已然没了意义,清儿离他而去,唯一疼爱自己的叔父被自己亲手所害。
他成了不孝不义的罪人。
“哈哈哈哈!”他仰天长笑,“苍天,你竟要戏弄我至此,人生怎么就如此艰难。也罢,我就随了你的意,去地府与你汇汇!”
“公子,您吩咐的事都已办妥,清姑娘已送回青云老家,李庄主已送泊神医处医治。公子,您没事吧?”苏一猛然进来,在将苏恒所吩咐的事一一据实奏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你且下去,我想静一静。”
苏恒疲惫至极,待打发了苏一后,他颓然倒在圈椅里。既然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已再无牵挂。
他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残余的毒酒一饮而尽,片刻,绞痛如期而至。
他从腰间取下香囊,轻轻抚摸着香囊面上的两颗青梅,“苏恒,青梅酒我已酿好,等你回来喝!”是青梅树下羞涩的姑娘,她双手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香囊,满面羞容。
“清儿!”他嘴里不停喃喃念叨,意识渐渐模糊。
四、青梅醉酒
青梅树下,一女子捧出一坛青梅酒,甜甜的笑了,她给眼前的男子倒了一碗,男子捧起碗,轻轻啜了一口,“真好喝,又酸又甜,一如你般青涩美好。”
女子浅笑,发间的翠鸟发簪灵动别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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