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北方的夏天还没有桑拿天这样的称呼;
那时候,北方的小镇里还没有油纸伞;
那时候,上初中的我们不情愿的穿着被厌恶的宽大的蓝色校服;
那时候,我们情窦初开,朦胧的憧憬着类似于爱情的东西;
那时候,学校禁止我们留长发,穿裙子出现在校园里;
那时候,学校一再的跟我们强调不许早恋;
那时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开学季;
那时候,也是一个俏皮的她遇到一个帅气的他:
男孩剪掉了假期里的长发,留个规规矩矩的平头回到学校,在球场上肆意跳跃的他们不再为剪了个平头而觉得尴尬,反而帅气的任校服的衣角飞扬在操场上,围观的女生掩着嘴角跟身边小姐妹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自己心仪的男孩,他瘦了,他黑了,他胖了,他怎么好像恋爱了?各种的猜忌像极了吃醋的小女朋友,却根本没有理会男孩连见都没有见过她…
长发姑娘出现的时候是午休时间,空荡荡的校园里仿佛一切都睡着了的样子。长发姑娘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裙及腰的长发随着她走路的幅度轻轻的荡漾着。她的左手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调皮的旋转着伞柄,伞面上的小花像活了一般飞舞起来。伞柄上有一串彩色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响成一片清脆的乐曲。在寂静的校园中绽放着,有好奇的同学透过窗子懒懒的抬头看着窗外飘然的姑娘。
长发姑娘招摇的绕着教学区走了一大圈,调皮的绕着伞柄不停地摇晃着铃铛,走到办公区的时候,姑娘用手紧紧的将铃铛攥在手里,看样子是想把清脆的铃声捂起来,但好像也是徒劳的,铃铛发出一阵阵闷闷的声音,反而更加悦耳了。
周一的大会上,一排排蓝色宽大的制服下包裹着一具具稚嫩冲动的身躯,秃顶的校长许是由于学校的压力更大了,原来便没有头发的头顶更加的光亮,竟闪起了油光。站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讲述的经历和故事,历经了沧桑,原本应该是值得激动和兴奋的,但是却久久的仿佛多年的陈醋一般泛着酸气。
校长还在滔滔的发表着言论,底下的同学用目光搜索着那个在左手腕缠着红绳的姑娘。长发姑娘将头发梳成了两大条麻花辫荡在胸前,目光仔细认真的盯着校长反光的脑袋,没有一丝的懈怠。几个男生歪着头看和自己同排的长发姑娘,后面的男生仔细的盯着长发姑娘的背影。
有了长发姑娘,周一漫长的大会竟结束的那么痛快。
男生们不舍的用眼神和长发姑娘告别着,女生们则恨不得将眼神都化成一颗颗致命的可以穿透人心的子弹,一人打出一颗,直到将长发姑娘打成个漏勺为止。长发姑娘甩着一对大辫子走在人群中,女生不禁嫉妒她为什么可以留长头发?为什么宽大的校服穿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美呢?为什么那天她还可以穿着裙子来学校?这个女人!!吃醋的小女生们叽叽喳喳着长发姑娘的事情。
有人说她是转学来的,有人说她在之前的学习是被处分过的,有人说她是从大城市里来的,有人说她看起来感觉像个女鬼,有人说看到她坐上一辆小镇里从来没有的小汽车就走了。说什么的都有,听什么的也都有。
周末休息回来的晚自习,有男生特意去长发姑娘的班里看她,只是长发姑娘没有来,男生们失望的回去上课。第二天也不见长发姑娘回来上课。第三天长发姑娘也还是没有出现。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女生们都已经不再议论长发姑娘了,男生们也好像不再想着长发姑娘了。
年少的心总是容易被其他的事物所填满的,长发姑娘的影子也渐渐的退去了,不再有任何怀念的地方了。
同样的一个午后,同样的一片天空,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一把油纸伞。只是长发姑娘变成了短发的姑娘,不是短发,是寸头姑娘。这次她没有穿黑色的长裙,也没有撑开油纸伞,而是在左手里紧握着,轻轻的踏着正午的阳光走着教学园区里,这次她没有招摇,只是静静的走在发烫的红砖路上,正午在偷着打球的男生终于看到了这个已经要被遗忘的长发姑娘,然而也只是怔怔的看着,这姑娘怎么?
原来姑娘剪寸头也是很美的呢。这次姑娘径自走到初三的复读班,轻轻的推开微掩着的教室门,静静的走到靠窗的一张课桌前,桌子上趴着一个睡得正香的男孩儿,男孩将左胳膊垫在头下,直直的任由修长的胳膊垂在课桌的前端,右手压在脸颊的下方,睡着的他眉头有着微皱,姑娘有些惊喜的看着熟睡中的男生,轻轻的蹲在地上,从校服兜里掏出一条红绳,轻轻的系在男生伸出课桌的手腕上,系过之后满意的站起来飘然的走出教室。
男生班里的同学都看呆了。女同学嫉妒的大张着惊讶的嘴巴,这个男生可是从来都不跟女生说话的,竟然有女生敢摸他的手?男生也是惊呆了,看来想追这个长发姑娘,哦不,寸头姑娘是没戏了,那男生是多优秀的啊,这个竞争对手太强了。同学们留在那里叽叽喳喳。
姑娘走后男生轻轻的睁开眼睛看着手腕上的红绳笑得眉头都舒展了,旋即迅速的站起来看向窗外,午后的校园静悄悄的连一只飞鸟都没有,男生却满意的望着天空偶尔飘过的几朵云彩美美的笑了…
之后的校园里,寸头姑娘走过操场站在场边看着男生在球场上飞奔,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
学校的图书馆里,姑娘坐在那里复习着资料,男生坐在对面看着武侠小说,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对面那个皱着眉头的姑娘,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吧?低头一看,一道数学题搞得姑娘有些不开心了,男生放下手中的小说,坐在姑娘旁边,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白纸,拿过铅笔开始做题,姑娘看着认真的男生,心里美美的,男孩的左手上还系着那条红绳,女孩的红绳系在右手上,那把油纸伞静静的躺在姑娘的书包里。
后来才知道,长发姑娘出生在北方,生长在南方。那男孩出生在北方,有一半的时光在南方度过,他们是儿时一起玩耍的伙伴,他们也是情窦初开之时最先让对方体味爱情滋味的小情人。男生最后一次离开南方,留下一把油纸伞给长发姑娘,说油纸伞下的姑娘最美。姑娘想留一根红绳让他带走,但是却怎么也解不开自己手腕上的红绳,男孩已经踏上开往北方的列车。
长发姑娘请求爸爸妈妈带她回北方,回生她的那片土地,恰逢长辈都已年迈需要人照顾,于是他们一家举家北迁。
回到北方的姑娘仍然穿着长裙撑着油纸伞走在路上,却引来不少人侧目。妈妈告诉她北方没有人撑油纸伞,北方的学习不允许穿裙子上学,长发也该剪了。调皮的女生去剪了寸头回来,却赶上爷爷的离世。
消失了一个星期的她再次出现,剪去长发,穿上一身不合身的校服,手中紧握着油纸伞去找那个男孩。找到了,为他系上一根欠了几年的红绳,这下可以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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