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

      那是一只老狗，很老。而且还是只疯狗，见人就吠。幸亏这只狗，生的瘦弱，若不然，不定哪天，就会传出这只狗咬死谁家小孩的消息了。这断不是猜测，我能看出来，这只狗，对人类的惧恨是深入骨髓的，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这很明显。

      那狗瘦弱的身子里藏着穷凶极恶的灵魂，那是对人类深入骨髓的恨。

      那年冬天，狗贩子拐了一个有身孕的母狗，母狗生了几个狗崽子，其中就有它。

      它生得瘦弱，生下来几天，还睁不开眼。狗贩子觉得它活不下来了，就商量着把它加到火锅里，多少也算几两肉。

      它醒了，睁开眼睛，看世界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黑暗，细思恐极的黑暗，它艰难地想要站起来，但它还不会。

      它终于站起来了，慢慢的行走，渐渐熟练，走的越来越快，突然，它看到了一道光，像一个孩童看到了新玩具，它欢欣的跑去，穿过光，它怔住了，它看到了一幅什么样的景象啊，几乎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丑恶，这是这金玉其外的世界隐藏的最恶心的面孔：那是两个人类，围着一个铁架子，架子上很多铁钩，其中一个铁钩上挂着，已经被剥皮抽骨，被掏出内脏的，被纵向切开的，它的同类！

    它惊恐地大叫，那两个人类被叫声吸引，向它跑来，恐惧给了它力量，它拼命地跑，瘦弱的四肢，拖着病态的躯干，一头扎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它跑了好远，在冰凉的雪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痕迹，如一片片梅花。它渐渐感觉到没有了力气，两眼发黑，脚步摇晃了起来，慢慢的，它停了，然后，一头栽倒在雪地里，漫天飘落的雪花，静静地，缓缓的，落在了它的身上...

    没人知道这条狗哪里来的，也没人知道这条狗怎么活下来的，如此瘦弱，如此病态，但它就是活下来了，蟑螂一样，苍蝇一样，苟且的活着。人们厌恶这条狗，戏弄它，折磨它，好像人性最真实的东西这只狗都见过。

      这条狗刚出现的时候，因为它的外表，还是受到了很多的施舍的，可这只狗却不知感激，竟开始偷食物，抢食物，人们渐渐不再可怜它，开始讨厌它，厌恶它。它成功的由一只流浪狗，变成了过街老鼠。

      它又偷了路边摊的剩饭菜，被老板一脚踢在了肚子上；它跑到小孩们跟前乱吠，小孩们用一个大纸箱罩住它，戏耍。它吓得瘫软的地上，发抖，尿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人们站在它身旁大笑，没人再可怜它了。

      下雨了，人们一哄而散，嘴里还在嘟囔着扫兴。

      它静静地站了起来，静静的离去，如果你这时去看它的眼睛，你会看到一抹晶莹。

      它想要找个避雨的地方，可天下之大，那里有它容身的地方，雨点肆虐的打在它身上，它生来就是一条落水狗。它又昏倒了，像几年前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只不过落在它身上的不是轻柔的雪花，而是急骤的雨点，也不知这次它还会不会醒来...

      它还是醒来了，睁开眼，一个温暖亮丽的世界，在它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么美好的时刻，它看到了天花板，看到了地板，看到了洁白的墙壁，看到了旁边的食物和水，还看到了一个人，人！？它猛地跳起来，朝哪个人低吼。那是一个小女孩，像天使一样可爱。

“你醒啦，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一定饿了吧，快尝尝我给你准备的食物。”小女孩将旁边的食物推向它。

      它用嘴将食物拱翻，向小女孩狂吠。

      小女孩的母亲来了，对小女孩说：“你在这里它不会安心吃东西的，我们，先离开一下，好吗？”

      小女孩委屈的看了它一眼，说：“好。”就拉着母亲的手，出了门。

      它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盆里的食物，美味至极！然后低下头狼吞虎咽那些它从来没见到过的美味食物。它把盆子舔的一干二净，它从开没有吃的这么饱过，它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它想逃走，它不想再落到人类的手里了，可门关着，窗户也关着，它出不去，它只能来回的走动，并且，朝门的方向狂吠，它感到烦躁和不安，它更大声的叫，四处跑，用脑袋撞门，发出“咚咚”的声音。

      一阵门把手扭动的声音，门，开了...

“啊！你吃完了！好吃么？这些食物可贵了，花了我一个月的零花钱呢。”小女孩走进来，看样子很高兴。

      它还是用戒备的眼光看着小女孩，发出低吼。

“算了，果儿，既然它不喜欢这里，就送它离开吧，可能它不习惯这里吧”小女孩的妈妈进来了。

“你真的不喜欢这里吗，狗狗？”

  它还是低吼，不为所动。

“哪，好吧。”果儿欠了欠身子，让出了门口。

      它急忙跑了出去，不带一丝留恋。

      它一路窜下楼梯，将正在下楼的老太太吓个半死。跑到街的尽头，它的栖息地——垃圾场。路边的行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它，还不时有人骂一句“死狗”，有淘气的孩子会用石子扔它。如果这把条街比喻成食物链，那它就是这条食物链的最底层。这条街的每个人都厌恶他，因为它吃过每个人的食物，没经过允许。即便是人们扔了的食物，它吃了，人们都会狠狠地踹在它的肚子上，在连带一句“死狗”。没有人可怜它，几乎所有人都很不喜欢它，很奇怪。

      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果儿，就是那个带它回家喂它饭的小孩。

      果儿一家是刚搬到这里的，他们并不知道它之前的种种劣迹，果儿每次见到它，都会朝它笑，笑着朝它招手，有时还会给它一些食物，它也从不偷果儿家的东西，很奇怪。

      老天可能也是讨厌这只狗的，一波一波的苦难像鞭子一样向它抽来。那天它走在街上，像往常一样，无所事事，这几天果儿每天都会给它食物，所以它这几天都没有偷东西，但街上的人们还是看它不顺眼，总有人骂他死狗，它也不在乎，它也讨厌他们这些人类，可能，除了果儿之外吧。前面迎面走来几个半大孩子，它呲起了牙，这几个人是平常折磨它最狠的几个，每次见它，都会玩弄它一番，它也极恨这几个小子，它朝他们狂吠，那几个小子看到它了，脸上露出讥笑，朝它跑来，它吓得往后退，还是狂吠。

“又是这条死狗。”其中一个小子说“正好，让它试试我们新买的武器。”

几个小子一一举起了手中的玩具枪，笑着瞄准它。

“我这枪里是专门买的铁质的弹丸，玻璃都能打碎。”一个人说，其他几个都笑出了声。

随着一声声枪响，虽然它奋力躲了，但还是有几颗子弹打到了它身上，尤其是那颗铁的，打中了它的腿，疼的它不能走路，一瘸一拐，一边跑一边哀嚎，那几个小子还是不肯放过它，换了子弹，又准备再打它。

“不要，别打它。”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哭腔，是果儿。

果儿跑到它身前，用身体挡住它：“别打它了？”

      几个小子愣住了，没想到还有替这只狗求情的，见来了人，几个小子们便失去了继续折磨它的兴趣，骂骂咧咧的走了。

果儿扭过身，大眼睛里闪着水光，满是关切“你怎么样了狗狗。”

它被打伤的那条腿已经流了血，只能坐在地上哀嚎。

“走，我带你回家，让妈妈帮你包扎。”果儿上前抱它，这一次，它没有抵抗，任由果儿抱起。

果儿抱着她，慢慢消失在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