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动门徒
朱熹口沫四溅,连叫:“还有杨龟两条语录,也给我收在王安石的言行录里!——其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全然不用孔夫子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的道理。’其二,‘他搞的那些青苗免役,公家得利,没做到藏财于民,而是与民争利。比如,青苗取息十分之二,那么民间那些放贷的豪富、商贾就得不到五分、七分以至十分的利息了!’”
他一连串搬出许多显赫的权臣,什么“丞相韩琦”,“太师文彦博”,“内翰苏轼”…全是些反法先锋。那些诬蔑谩漫骂的言词,都成了朱熹射向王安石及其“新法”的一支支毒箭。挖空心思,恶言满纸。
一个多月以后,这本黑书已经编得差不多了。朱熹不放心地从黄干手中拿过草稿,一页一页地审查起来。他一面得意地轻声念着,一面扳着手指,数着王安石的条条“罪状”。
数着数着,朱熹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觉得还不过瘾,他沉吟了一阵,拿起笔来,又添上一节王安石本人的“言行”,说什么王安石在晚年的时候,常常梦见他死去的儿子王雩在阴间戴着铁枷,如同囚犯一样。还说什么王安石在这时也发觉到自己搞变法是犯了罪,并且把他自己所著的书烧了许多。
其实,这种王安石晚年“悔过”的情节,是在王安石去世以后,儒生邵伯温一伙捏造出来的。朱熹在《三朝名臣言行录》中特意安上这一段,用心十分险恶。
“哈哈哈!”朱熹搁下笔放声狂笑,“王安石呀,王安石!我这本书一问世,管叫你遗臭万年!这对今日不畏圣言的狂徒,也是一个儆诫!”
精心炮制的《三朝名臣言行录》就要问世了。朱熹吩咐大小门徒,人手一卷,外出游说,即日起程。
临行前,朱熹把他们召集起来训话。他从远古谈到近古,有声有色地描绘着尧、舜、禹、文王、周公的“神威盛德”,说夏、商、周三代是如何如何的天理流行,说那时“人材之盛,风俗之美”,后世简直无法相比。学生们都被这般神话着了迷,如入五里雾中。
“可是,”朱熹突然转了腔调,无限悲哀地说:“自从出了个秦始皇,把五帝的神威搞得和牛马一样。王安石挟管(仲)、商(鞅)之术,专讲财利兵刑,一点不留意格君之本(正心),亲贤之务(用儒生),养民之政(保护大地主官僚利益),善俗之方(三纲五常)这些主要的事情,真是舍本逐末,先后倒置!他如此倒行逆施,违众自用,根源就在于他完全不懂得克己复礼这个最最重要的圣人之道。王安石几乎断送了我大宋王朝。这一千多年以来天理难行,人欲横流,异端邪说纷起,小人造反不断。”说到这里,他叹息不已。
“哎呀!这怎么办?”门徒们也一个个垂头丧气。
朱熹望了望众门徒的神色,猛然察觉到自己把话说过了头。原先只不过是要让学生知道一下法家的祸害,好让他们在游说中清算王安石变法以来的思想形响,没想到话一多了就收不住场,火没点成,倒浇了一瓢水,要是他们都泄了气,不是没人替我游说了吗?不行,得鼓鼓气。
朱熹缓了口气,拍拍胸肺说:“没有什么可怕的,有了这本东西,”他举起《三朝名臣言行录》,扬了扬,“王安石的影响指日可除,天理即可恢复。”
可是,事实并不象朱熹所想的那样顺当。出去游说的门徒都陆陆续续地跑了回来。一个个无精打彩的样子,表明游说颇不顺利。
“怎么样?”朱熹预感不妙,心神不安地追问回来的门徒。
“恐怕不行了,我们的书很少有人愿意看,…”
朱熹大惊失色,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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