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村子坐落在高塘塬上的一个自然形成的川道里,它是一个人口不到四百余人的自然村,村子虽然不大,布局倒也规整有序,从空中俯视来看,它呈“丁”字型结构,有一个南门,位于丁字竖勾的位置,两个北门,占据丁字一横的两段。虽说将村口称之为门,只是在遥远的过去名副其实,如今只是村道的出入口而已,并没有有形的真实模样的门,徒有其名而已。
说到这个村子的南门,真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它看起来平平常常,和那两个北门一样普普通通,但村子里的人们却始终对它存有敬畏之心,关于它,村子里有一个流传几几辈辈的不成文的约定,各家各户都会自觉遵守,从来没见那一家人执意违反过。无论谁家遇到什么大事,都不能从这个南门出入,婚丧嫁娶中诸如新媳妇进村,逝去的人出殡,概莫能外。我曾就此问过村里的老人,他们只知道,在这个门外,很早之前曾有过一个庙宇,至于为什么有这个讲究,他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只是简单地回答一句“不吉利!”,铿锵有力,这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的约束,它已经刻在了这个村子里人们的心里,他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好吧,让它继续它的神秘。
从这个村子往南远眺,看见的是幽幽巍巍的秦岭山脉,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峰顶草连岭,还能看见镇守桥峪口的那个宏伟的水库大坝,它是文革期间全县乡亲风餐露宿节衣缩食大会战的成果,如今更是滋润这片土地和造福周边城市的水源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喝着甘甜的水,可不能忘了上几辈人辛苦的付出啊。
遥望西边远处,进入眼帘的是气势磅礴的呈南北走向的渭南塬,塬顶上最醒目的标志就是那个有着凄美传说的五女墓,每到夕阳西下,它就像倒扣在塬上最高处的一个大铁锅,镶嵌在一片红色的霞光里,红中有黑,黑里透红。关于它的故事,当地人都是耳熟能详,一代一代仍在不间断地传递着。
村子东边是横亘在镇子北部和西潼公路之间的庞然大物吕塬,它南端那个扬程高达几百米粗壮的长长的输水管道,像几排斜放的云梯,直达塬的顶端,把一股股来自南山里的清冽的山水送上了塬上干涸的土地,让塬上面那年年颗粒无收的大片土地变成了肥沃的仓田,这个工程是我们当年在此上初中时建成的,落成以后当地人成群结队前来围观的场景,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
村子南边的土壕沟,是村民们盖房取土的地方,虽然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窟窿,但却是我们童年游戏的乐园,东躲西藏、猫捉老鼠,是我们永远玩不腻的游戏。大麦场上一个个像个蒙古包一样的麦秸堆,是我们爬高跳低摸爬滚打的跳跳床,躺在上边翘着二郎腿看月亮数星星,似乎在看美丽的童话故事,如果说天上每一颗星星对应着地上的每一个人,我们就很好奇,好想知道那几颗星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
在村子东北面的低洼处,有两个很大的涝池,每到老天下了大雨,各家的院子里的雨水穿过暗水道流出院门,汇到了村道上形成了粗粗细细的支流,然后几条村道里的流水都会不约而同地汇集到这里。涝池里瞬间便热闹了起来,青蛙没日没夜地唱着歌,从学校放学归来的我们,手里都拿着纸叠的小船,不顾雨水打在脸上淋在身上,兴致盎然地蹲在涝池边上,把小船小心翼翼地放进池水里,不一会儿,昏黄的水面上便漂满了各种颜色的船只,能漂起来了,能随波逐流了,这小小的成就,都会让我们蹦蹦跳跳,激动不已,那时候,童年的快乐真是朴素而简单,不需要高昂的花费来支撑。
村子西南边的田地里,有一口大机井,是用来抽水灌溉庄稼的,但在我们的眼里,它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高台跳水的游泳池。它井口直径大约五米左右,井里水深的地方也有五米多,浅水一米左右,从地面到水面有一个斜长的坡道,井的一侧高出其它三边很多,就像一个高台一样。那时候,一到夏天,我们男孩子们整天就在那里,一个个排着队,光溜溜地从高处跳进水里,然后顺着斜坡跑上来,再跳下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其中很多人跳的水平还是相当的老练,在我的印象里,当时好像也没有那个孩子,因为安全问题为此挨过家长的训和揍,也许那时家长的心都很大吧,要是放在今天,光想着都有点后怕。
那时,直到初中毕业之前,村子和它的周边就是我们无力飞出去的地方,是我们的天地,也是我们的世界。没有去过县城,没有去过地市,不知道省城长啥样,至于首都和世界,更没有想过。我们不曾知道,在秦岭的南边、渭南塬的西边和吕塬的背面和东边,还有什么样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这儿享受过,那个特定环境下的特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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