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语文课

一堂语文课

高二时，教我们语文的是徐老师。徐老师是一个有丰富教学经验、知识渊博的好老师，但他又是一个极严厉、极耿介的老师。

曾经，我写字极不工整极潦草。是他的几次怒目拒收我的语文作业本，才让我今天写出的字算不上太寒碜。

徐老师个不高，身材清瘦但有力，印象中他的头发浓黑而粗硬，他常穿着擦的锃亮的黑皮鞋，走起路来发出一种独特的极沉极响的声音。

他烟瘾大、性子急。常常于上课铃响起时，见他立于教室的门口狠命的猛吸三四口手里香烟，然后将烟卷随手准确的扔到脚下，几乎同一时间用右脚的黑皮鞋前三分之一的鞋底处迅速用力左右来回几下将烟头碾灭。这一切动作，速度都极快，且极连贯，总是一气呵成。

他给我们上过很多堂课，但我能回忆起来的却只有一节课。那是大雪后出太阳的一天，金色的阳光透着皑皑的白雪把教室里映射得极明亮、温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个画面总会让我想到“窗明几净”四个字。

一堂语文课

那一堂课讲的什么内容，我是全然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不知道是为着什么事点了一个同学的名，可是他点了半天并没有哪个同学站起来，反而是同学们都在纷纷的低头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要知道，徐老师对课堂纪律要求之严厉可是闻名全校的。

“徐文bīng，到底班上有没有这个同学？”他开始提高了些许音量，语速慢了些，眉毛也微微的竖了起来。“徐文bīng，到底班上有没有这个同学？”他再一次提高了音量，语速却更慢了，眉毛更竖了。

我们的窃窃私语声不知怎么的反而渐渐的变大了，像是有些喧闹。徐老师这下可是绷不住了，猛的把书往讲台上一扔，同时怒吼“班上到底有没有这个叫‘徐文bīng”的同学。

可是此刻的我们却都极兴奋，不是老师的那一声吼，我们都快要肆无忌惮了，一想到徐老师竟然也会念错字，而且他还是我们的语文老师。要知道徐老师自来以知识渊博、教学严谨严厉而闻名(事实也是)，我不知道有没有没被他怒吼过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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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这样喧闹下去，怕是要火山爆发了，没准还会把教导主任甚至校长招来，得不偿失。于是，慢慢便有人怯怯的看着老师，轻声的嘀咕“老师，您是不是念错了名字？”这轻轻的嘀咕声算是让老师有了台阶。

老师的表情渐渐的缓和了下来，不是很自信的问大家又像是在问自己“那是叫‘徐文*’吗(我已想不起来老师当时又误读成哪个字了)？”大家异口同声说“不是，应该是‘徐文jìng’”，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向那个实际叫“徐文婧(jìng)”的女同学。老师这下尴尬了，等徐文婧站起来确定的告诉老师她的名字读“徐文婧(jìng)时，老师更尴尬了。

老师是个极严谨之人。他马上叫最临近讲台边的同学把字典拿出来借他查一下，但讲台边的同学并没有把字典递给他，而是低头沉默不语(因为他压根没带字典)。老师一看就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没有对这个同学发脾气，只是切切的望着我们。

要知道徐老师可是三令五申过上语文课所有人都必须带字典的。我想可能是因为那一刻他全部心思都还在想彻底弄清“婧”字的正确读音上，只迫切的想要赶紧弄到一本字典好好查一下吧。我大胆的以非君子之心猜测他可能还抱着一种侥幸或存着一种希望，侥幸、希望“婧”是个多音字或不管如何至少字典上标着她有两种读音吧。

奇怪的是，他期待了“半天”字典，竟然没有一个同学把字典递给他。这场面顿时可想而知了。于是，只听到猛的一声，徐老师的右手重重拍在讲台上，同时伴随着一阵狂吼之声。“谁带了字典？”……“难道你们都没带字典？”……

教室里，是记忆里我上过的所有的课里最安静的时刻之一，不，不是之一，是唯一。那是真正的鸦雀无声。

片刻，可怜的讲台又挨了一记极响亮的耳光。“你们还都坐着干什么？”哗啦一声，集体从未有过的同时齐唰唰整体起立，我们就像是分列式的士兵，只是士兵是高高的挺胸抬头而立，我们是低头垂手而立。

稍倾，悲催的讲台又迎来了一记更无比响亮的耳光。一个咆哮的声音震颤人的耳膜“一个个都还站着干什么？”

一刹那后，哗啦一声教室前后门同时洞开，大家迅速鱼贯而出。

那一天，教室外的地上多还是皑皑的白雪一片，只间或有几处土地经不住太阳的诱惑，已半裸露出她的的肌肤。一切都在白雪、阳光相映的世界里，显得那么美好而令人愉悦！

我不知道当时是不是所有同学真的都没带字典，我不记得后来我们有没有带着字典再回课堂。我也不知道徐老师后来查完字典时是怎样一种状况。

现在想想，那个叫徐文婧的女同学，应该是刚从别的学校转来我们班不久，所以老师才不太熟悉她的名字，因为记忆里她的语文成绩好像挺好的。

徐老师博学、严谨，严励、耿介，在我印象里上他的语文课几乎是一种享受。他的课让我至今仍有颇多收获。虽然老师可能早就忘记了他曾教过我，但我心里却常常存着对老师的敬畏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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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师，全名叫“徐谷森”还是“徐谷逊”，我拿不准了。徐老师之耿介，或许在世俗晋升之途上，他注定走的不会那么容易。多年来，当年的同学、老师都陆陆续续的联系上了，只是一直未曾听闻过徐老师的消息。在此，就让我们默默的祝福吧，祝福老师一切安好！我相信好人自会有好报！

不知道我们的徐老师还记得否他曾经给我们上过的这一堂“别样”的语文课，在那一个雪后晴朗、阳光无比明媚的日子里。

                    2019.11.13  哈尔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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