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伟看着眼前女孩儿略带羞涩的脸,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祝你幸福。”他记不清已经拒绝过几个这样的女孩儿了,她们总会好奇的问他:“那个人是谁?”他微笑回答:“等我追到她,你就知道了。”
张俊伟想起新生报到那天,他去的晚了,找不到报名点,着急的时候,空荡荡的校园远远走来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儿,他赶紧迎上前去:“同学你好,麻烦问一下,新生在哪儿报名?”女孩儿站住脚,伸手往回指:“一直往前走,然后往左,然后走走走,过路口,再往右,然后再往右就到了。”回过头看到一脸茫然的张俊伟:“算了,我还是带你去吧。”说着拉起行李箱就往回走,张俊伟赶紧跟上,说:“我叫张俊伟,计算机系的新生。”女孩儿头也没回的应了声:“哦。”
再见到女孩儿是在教室,张俊伟很是惊喜的坐到她身边:“同学,你还记得我吗?”女孩儿撇了他一眼,淡淡的口气:“记得。”他没被冷眼吓到,看了一眼女孩儿的书:“罗幽优?你也是计算机系的?”罗幽优冷淡的嗯了一声,张俊伟笑着伸出手:“我叫张俊伟。”罗幽优却没有接住那只伸过来的自我介绍:“你说过了。教授来了。”
张俊伟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这从他三不五时收到的情书中就能看出来,但似乎罗幽优对他这张脸很免疫,几乎不曾正眼看过他。罗幽优似乎很忙碌,奔波于学习和打工之间,曾很长一段时间张俊伟都认为是她家庭困难,急需用钱。他殷勤的想带她吃点儿好的,帮她改善生活,却又被冷眼制止。
大二那年,张俊伟无意中从学生档案中看到罗幽优的父亲竟然是中文系的罗教授,差点儿让他惊掉了下巴。他选修了罗教授的古代文学课程,罗教授对他印象很深刻,这是唯一一个选修古代文学的计算机系同学,连他的女儿都没有给他这个面子。
罗幽优拦住张俊伟:“你为什么选修古代文学?”因为这件事,她爸爸已经当着她的面感慨了无数次。
张俊伟笑着看她:“喜欢。”
罗幽优烦躁的瞪他:“为什么偏偏喜欢古代文学?喜欢点儿别的不行?”
张俊伟帮她顺顺头发:“还喜欢你。”
罗幽优愣在原地,说:“可是我很忙。”
张俊伟无所谓的样子:“有什么关系。我陪你一起忙。”
罗教授看着得瑟的女儿牵着他的得意门生的手跨进家门,大叹人心不古,狼子野心。罗幽优没好气的反驳:“你是狼吗?”
罗幽优问张俊伟:“你是因为我才选我爸的课吗?”
张俊伟回答:“你是主要原因。”
罗幽优又问:“那次要原因呢?”
张俊伟无比憧憬的说:“我想做一个游记作者,一边旅行,一边记录。大好河山任我游。”
罗幽优笑:“还好你是一个有梦想的人。”
张俊伟搂住她:“那你呢?”
罗幽优充满渴望:“我要开一家小店,有气质的小店。有一面大大的照片墙,可以让情侣们贴上照片,整整一面墙。”
张俊伟突然说:“这就是你到处打工的原因?”
罗幽优点头:“对呀。我要在我毕业的时候攒够钱,这样我才能实现梦想啊。”
张俊伟看着她:“我陪你。”
毕业的时候,罗幽优低价盘下了一个商业街不算太好的位置,她精心装扮,取名为“时间寄语”,一个充满清新文艺气质的小店诞生了。她腾出了一面墙,取名时间墙,贴上了他们毕业时笑的最灿烂的一张照片。
张俊伟找到一份程序员的工作,从底层做起。
罗幽优问他:“那梦想怎么办?”
张俊伟想了想:“先做两年,等你的店稳定了,我再追梦。”
罗幽优有些心疼。
开始的时候小店存活很艰难,商业街里做图印店,配上复古的装修风格,总是来的人多,真正的客户却寥寥无几。罗幽优做了很多传单,拽着张俊伟到处发,跑遍了商业街附近的写字楼和小区,多小的活儿也接。
张俊伟看着她辛苦的样子,说:“不然关了店吧。”
罗幽优坚决摇头:“不。”
传单还是发挥了作用,有很多人开始特意找来,时间墙上的照片也越来越多。
张俊伟在一个升职机会前失败了,他有些沮丧。罗幽优抱着他说:“都两年多了,不如不干了,去追求梦想,做一个游记作者。”
张俊伟有些彷徨:“人不能靠梦想活着。”
罗幽优反问:“为什么不能?”
张俊伟反手抱她:“因为我要养你。”
罗幽优笑:“我才不用你养。”
张俊伟说:“好,那你养你自己,我养我们的家。”
罗幽优缩进张俊伟的怀里,偷笑:“你这是在求婚吗?”
张俊伟问她:“这么随便的求婚,你会答应吗?”
罗幽优沉默一会儿:“形式无所谓,只要是你就好。”
张俊伟紧紧抱住罗幽优,那一刻他的心沉甸甸的,满是幸福感。
张俊伟升到张经理的时候,他骄傲的对罗幽优说:“我升职加薪了,去选戒指吧。”
罗幽优却有些伤感:“那梦想,是又没希望了吗?”
张俊伟对着她笑:“我们之间,有一个人能实现梦想,已经是很好的了。”
罗幽优抱住他:“可是我好怀念那个说大好河山任我游的张俊伟啊。”
张俊伟轻叹:“我也很怀念。”
张俊伟想他升到张总监要用几年,趋于白热化的竞争,让他开始失眠,如果这次失利,他还要继续屈就在张经理的位置上。他有实力,有人缘,这一次他势在必得。他想找人宣泄,想排解压力,可罗幽优只会告诉他顺其自然,不行还可以去追求梦想。狗屁的梦想,现在的他已经被磨的不知道梦想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走到办公室,桌子上放了早餐,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了。新来的实习生走进来,小女孩儿怯生生的问他为什么不吃,他抬头,想起她曾经问过他是否吃过早餐,他回答他从来不吃早餐。
小实习生说:“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吃点儿吧。”
他点了点头,拿起早餐开始吃。无意中看到小女孩儿绽开的笑脸,心中荡漾了一下。
女孩儿走出去,张俊伟打开资料库,调出女孩儿的资料,叫何叶。
最终,张俊伟在竞争中胜出,如愿以偿的搬到了总监办公室。他对荷叶说:“谢谢你的早餐,如果有时间,我请你吃晚饭?”
何叶惊喜的笑了。
那家餐厅是大老板回国的时候带张俊伟去过的,很贵。但他现在能很轻松的负担,何叶带着局促坐下小声说:“这儿太贵了,您不用这么破费。我们出去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张俊伟突然想起毕业的时候他和罗幽优的窘状,没有钱,他们俩坐在小店里一人举着一个煎饼。他缓过神看向女孩:“没关系,不贵。”
罗幽优微笑着对着张俊伟说:“婚纱试完了,你哪天有时间再陪我去看看,是我喜欢的样子,但还要看你是不是喜欢。”
张俊伟有些烦乱:“幽优,我升职了,设计总监。”
罗幽优看他:“要恭喜你吗?”看到他暗沉的脸色,笑起来:“当然要恭喜了,张总监。”
张俊伟紧紧抱住罗幽优,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经开始不再听话了。
罗幽优窝在他的怀里:“婚礼之前要先把结婚证领了,你哪天有时间啊?”察觉到张俊伟的颤抖,她笑着说:“你是恐婚了吗?”
张俊伟控制不住见何叶的冲动,那是跟罗幽优完全不同的一个女孩。他确定自己依然很爱罗幽优,但他想看到罗幽优可以像何叶一样,在见到他时眼里出现点点星光,那是崇拜,是仰望。有时候他觉得罗幽优更像是他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现在的他处于下风。
他买了一条项链,拜托饭店的服务员放在盘子里,在他们点完菜的时候端上来。打开餐盘的时候,他看到何叶惊喜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充满了满足感。
越是满足,过后越是空虚,满满的愧疚。他抱歉的对着罗幽优,说请她吃顿好的。罗幽优斜眼看他:“你发奖金了?”他含糊的说了句嗯。
就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的一样,当罗幽优站到他和何叶面前的时候,他呆住了,却并不意外。他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他以为罗幽优会愤怒,会打他,要不就是打何叶,但是她却掉头跑开了。
张俊伟思考了一整天,如果要改变现状,至少要改变自已在罗幽优面前的位置。他狠下心,说分手。他想要罗幽优低头,求他不要离开,甚至只要她能哭着说爱他也可以。但他只看到了罗幽优冰冷的脸色和失望的眼神,一杯咖啡迎头泼下,那个说他人渣的男孩儿他在餐厅见过。他瞬间清醒,想说幽优我错了,却愣愣的坐在座位上看他们远去,剩他满头的咖啡点点滴下。
罗幽优没有联系他,杳无音讯。他站在角落,看时间寄语依然每天开门,心情有些不堪。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罗妈妈,他想打听罗幽优的近况,结果开口便成:“阿姨,我和幽优分手了。”罗妈妈焦急的询问原因,确实期待的婚礼变成分手,换谁也会着急吧。他只能说:“都是我不好。”然后挂断电话。他知道这个电话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张俊伟开始试着远离何叶,何叶忧伤看他的眼神让他痛恨自己。父母打电话问他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他在电话里放声大哭。
张俊伟请了长假,回了家。想起罗幽优第一次陪他回来,罗幽优心疼他的远离家乡,说:“如果我是哆啦A梦,就把任意门送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开门回学校,再开门就进家了。”
调整好心情回去的时候,何叶实习期结束,已经离开了。张俊伟投入工作中,偶尔回复一下何叶的问候信息。像是所有的事情回归正轨,按部就班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缺出很大一块,夜深人静的时候会隐隐作痛。
再见到罗幽优,他刚陪客户吃完饭,罗幽优坐在沙发里举着筷子,他走过去说:“幽优,好久不见。”
罗幽优连头也没有抬,但他知道她听到了,坐在罗幽优对面的男孩儿站起来说:“好久不见。”张俊伟想起了他是谁,稚嫩的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说:“你别介意,幽优脾气就是这样。”他当然知道,他比谁都了解罗幽优的脾气,他也知道罗幽优的好,曾经那些都是属于他的,只是这些现在已经与他无关。他快速逃离了他们,像一只老鼠,躲开人群。
张俊伟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打电话给他的老师,他敬爱的罗教授,絮絮叨叨的说着,那边始终静静听着,等他说够了,罗教授说:“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张俊伟笑出了眼泪,终究逃不出那句万事原来有命。
张俊伟又收到何叶的信息:身体还好吗?
想了想他回:很好。要见一面吗?
何叶用心装扮过的精致面容,带着小心翼翼的微笑。张俊伟问她:“怨恨我吗?”
何叶摇头:“为什么恨你,你从来也没说过什么,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张俊伟看着她带着忧伤的脸,说:“那你现在,还愿意接受我吗?”
何叶抬头看他,张俊伟一脸微笑。
张俊伟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看到罗幽优推开那个男孩儿的动作,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儿拽住那个男孩儿。是同样的戏码吗?罗幽优依然倔强的脸让他心疼。
他想不管是有没有立场,他也要去告诉罗幽优,面对男人有时候是需要低头的。罗幽优冷笑的嘲讽他:“是在为你的渣性找借口?”他想,就算怨恨,他也算是在她的生命中占据了方寸之地。他对着罗幽优说:“我的八年,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们生命中最好的八年,给了对方,然后从此再无交集,各安天涯,一别两宽。
万事原来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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