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张戏票
J先生今天给了我一张戏票,说是要请我去看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但我怀疑这家伙绝对是在说谎,因为他递给我的竟然是一张白纸。这张白张毫无奇特之处,它只不过是张白兮兮的长方形纸片,薄度也跟普通的白纸一样,“这真的是一张戏票吗?”我嘀咕着拿着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上面什么都没写,戏剧名称、剧院地点、展演时间、坐次号都没有,它完全就是一张白纸,甚至比白纸还要白。“我的天,这家伙不会在骗我吧,这种可笑的小把戏一眼就能看穿,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递给我!”紧紧拽住那张戏票的我踱着步大喊大叫,“不可能,不可能,这家伙才是傻子,还说什么精彩绝伦,完全就是疯了!我呸!”。一口唾沫溅在那张白张上,口水着落点的地方慢慢地瘫了下来,一个浅浅的小凹坑仿佛是在等着我去拿把放大镜把它看个清楚,没错,我的确把它贴到了眼球边上,但它就是个笑话,它正对着我嘲笑呢,因为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是不是疯了,竟然还抱有那种幻想,不行!不行!我得把它撕成碎片!”我暴跳着眉毛死死地盯着这个可耻的欺骗,手指拉得长长的,撑着白纸的两边,一点一点地将它的白色扯开,是的,慢慢地拉扯,就像是在拉一个玻璃弹簧。这张纸也一点一点地向我用力的方向伸展,渐渐地它皱了,碎了,有的地方甚至还开了个小口,残留的丝状物飘在半空中,咔吱咔吱的声响也回荡着,像一阵阵的回音。半个钟头过去了,这张白张有些残破,但它还是完整的,没有断成片,可还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看不出来的,这里面肯定藏着些秘密!”我把它丢到了桌子上,伸出一只手架起下巴,“J先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个一面之见的朋友,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如果他没疯,这就不可能是个玩笑,但他看起很正常,那,他一定没疯,对!它不会是个小把戏,我一定要把个迷给猜出来!”随手抓住一支铅笔,我开始在上面涂了起来。黑色的线乱糟糟地躺在白纸上,它现在看上去又黑又破,一股淡淡的铅味让我的鼻子产生一丝抗拒,“还需要再涂一遍吗?”我甚至把脸粘在这张白纸上,好好地探寻一下在黑色夹缝中残留的一丢丢空白,可是它彻底变黑了,一张白纸被我用廉价的铅笔彻底地涂掉了,但它终究什么也没发生。“还是不行呀,已经试过三种方法了,难道要用火烧灯照?”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它就这样被我活活烤了一分多钟,越变越烫的纸连眼睛都能看出温度,但它除了冒烟就什么都没有了。是的,一张白纸被打湿过,被撕扯过,被涂黑过,被火烤过,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它连个起色都没有,什么都没发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它就是一张白张而已,一张可笑的白张罢了。但这就算结束了吗,它不是一张戏票吗,J先生不是还跟我说过,到时同我一起去观看吗?我应该等待,等他来给它作个解释,我可以认输,但这张纸,我一定要弄个明白。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我开始不停地一冒汗,天气还算是凉爽,但在这间屋子里却显得异常躁热。桌上的那张戏票又黑又破,它藏了些什么!我遗忘些细节吗?不应该的,我都试过了,但是什么也没发生。他会来吗,嗯,我应该再等等,这才过去了二十多分钟,J先生一定会过来找我的,嗯,不过在此之前,我应该再多想想,这样吧,让一切都重新开始,我要再把它变成一张白纸。
二、去剧院
J先生果真没骗我,那张白纸的确是一张戏票。他的到来挺及时的,恰好在它变到一堆粉末之前,我被他拉了出来。一路上,J先生似乎对我惊奇的表情一点都不在乎,“难道他就不能跟我说说这票的事?”我按捺不住不断膨胀的好奇心,不断向他靠近并一把抓住他的手,“我说,老J,你给我的那张票是不是有点奇怪呀,如果拿一张白张去看戏,是打算让空气看我俩的好戏吗?”,J先生一脸惊奇,但很快他的脸就变成一块白板,丝毫不顾我刚才的提问,径直向前走去。“哎呀,老J,你打算带我去哪呀!”我拼命地拽住他,可他依然向前大踏地走去。我越是用劲,J先生就越是向上长个,这个短个子,竟然一下子就被我拉成了个两层楼高的巨人。他的阴影开始遮住我矮小的惊奇,渐渐我再也拉不动他了,恐惧被一种默名的强迫所支配着,我该去哪,但这能为我所决定吗?
J先生依然向前走着,而我生怕会被他的影子甩掉而迷失好奇的方向,但我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又无法给出个合理的解释,一种好奇的此消彼长,让我在J的眼里越变越小。我会被带去哪?终于他停下脚步了,我们在一个方形的建筑物前站在了一起。这个建筑很简陋,它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只剩个巨大的石柱门单立在一堵墙上,“这是一幅画吗,不过它太单调了,唉,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我尽力地扬着脖子盯着J先生,但是他太高了,我的声音根本就到不了他的耳朵里。“可该怎么进场呢,这里连个检票的没有,老J!老J!我们怎么进去?”他似乎有了点动静,一阵巨响过后,我发现他在裤兜里掏出了一张白纸并将它重重地丢在地上,像是在铺地毯,然后他果然踏了上去,我也将我的戏票放在地上,轻轻地走了过去,不过J看起来越来越高了,而我却变得越来越小了,“这真的会有一场好戏在等着我们吗?”,我的好奇又一次被拉了过去。
三、走向演出
沿着那条被辅下的白纸,巨人J一路把我引到了大石柱的最深处。那里深不见底,漆黑一片,依佛那道大门就隔在两个异样的空间之间,稍不留神就会有从光明的出发点掉入黑暗最深处的危险,但它究竟是在召示黑暗还是吸收光明呢,也许它仅仅是个大门吧。说来也奇怪,这道大门高得也太离谱啦!它简直无法测量,目光所及之处只是门下一道似明非明的轮廓,也难怪,否则巨人J就进不去了,但这会是个巧合吗?他不高不低,刚好从我能看到的那条门廊边线处滑了进去,随后他的躯体连同他的那个小脑袋一起消失在那片漆黑之中。看来,我得赶快跟进去了。
就像是附着在一个鸡蛋壳里的薄膜上,我的整个身子都被一股油乎乎的黑色空气粘裹着,简直闷得透不过气来,但还是得向前走,可我只能向前走。连路都是被摸出来的,巨人J也不知到去哪了,也许他也同样被这层黑色空气给吞噬掉了,但向里不断走去的呼声一直屏蔽着我的思绪,我实在想不出融入这里究竟会给我带来一场怎样的好戏,可是不走下去,我得到的就只有黑暗了。
我像条死鱼沉在一潭泥水里,晕沉沉地漂来漂去,这条路走不完也不存在,我在空间中的存在感被知觉的蒙蔽给彻底颠覆了,唯一能让我有所感觉的是手上那块表的动静,但它会是一种幻觉吗,我在这过了多久?这是个不可言说的困境。
“你以为前方会出现突如其来的灯火,来照亮一个舞台,哈哈!可笑!那只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只有继续走才能看到那出戏。”黑暗中有一个声音在向我诉说着,“观众席、舞台剧,这都是剧院的谎言,它招揽来了艺术却又将艺术削掉,只剩下掌声与成就,然后就悄然谢幕了。”,“你在说什么,我只不过是应朋友的邀请,来这看一出戏,我现在只想知道舞台在哪,你知道吗?”我一脸迷茫地回应着那个声音,“不不不,你会发现在这里所有的悲剧都是演员的狂笑,所有的喜剧都是观众的悲哀,他们用名位用头衔来夸赞过度的感情,他们也只会用这个了,因为它能带来欲望!”,这个声音根本就没有在回答我的疑问,仿佛我成了它评说的演员而它只是个夸夸其谈的观众。“我想问,舞台在哪,舞台在哪,如果你不知道,可否告诉我出口在哪!”我急切的想通过它来了解我接下来的处境,“你还在吗?是的,你不可能还存在了,因为你被控制住了,你以为一场戏能消解你的饥渴,你的欲望,你的本性吗?不可能的,它只会加剧你身体的阵痛!嗯,头脑空空,躯体虚无,好吧,你就留下吧。”,这是一道命令,“不!我得走,我必须得离开!”我拼命的叫喊着,“表演开始了,现在请将它打开吧。”,我惊讶不已,“什么,表演开始了,它在哪,在哪?”。
突然四周开始坍塌,几道光猛然照了进来,我彻底地消失了,但在消失之前,我听到了J的声音,“快看呀,他要在我的手掌上表演啦!”。
无数个巨人淹没了整个舞台周边,但人声鼎沸之间,台上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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