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网络
01
“你们娘俩都滚蛋，都跟我滚！”
不知是不是喝高了，团年饭的晚上，我爸指着我的鼻子说。
这是我最近三年里第二次的年饭桌上和我爸的激战。借着一时的酒劲，谁也不服谁。
当时酒至半酣，我们在讲这个社会的复杂，讲如何在这个社会里混。一桌子人，哥哥姐姐，各位爹们，按说都是我的长辈，我也在心里尊敬他们，但由于自己阅历尚浅，对于酒桌文化一概不知，工作不到位，没有好生招待，引来了所有长辈的“非议”。
他们给我一些建议：酒怎么倒？话怎么说？算是一堂酒桌礼仪课。由于我进一步的失误，最后上升为教育和批评，我不言语，默默的听，隐隐的情绪写在脸上，正要找机会走。
我爸说：“这个样子怎么在外面混，这个文化你不学会，你这辈子永远就这样……”
虽然社会现实我都有所耳闻，很多事情在酒桌上才能办成。但这样赤裸裸的话明显与我的价值观不相匹配，我说我可以学东西，靠能力……
我爸继而不屑：“你能力再大，不学会这个，也白搭。”
听到这里，我难掩激动的情绪（一直以来的脾气），站起身来：
“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吗？我在肯德基打工两年多，大冬天下雪送外卖…去年工作被辞退瘫在床上……你们又知道吗？现在凭借自己的努力做上这份工作，成绩也还可以，你凭什么说我这些没用？”
心里的苦水犹如潮水般往外涌出，带上身体语言，怒而拍桌。只见他脸色一沉，操起一个水杯就摔了过来，伴随噼里啪啦一声，在桌子上碎裂，茶叶和水溅在我和在场人的身上，周围瞬间安静。
02
“你敢在老子面前拍桌子…你能耐大了…”
从小到大，遇到这样的架势我也就怕了，在心中，他的严肃约束了我这么多年，但此刻却失去了功效。我似乎意识到对他的成见已经在心里开始发芽。我的傲慢表情招来了他继续的爆发。
“你知不知道，因为这，我吃了多大的亏……你翅膀硬了，想飞了，行，你和你妈都滚蛋，我一个人过。”
“走就走，打死也不回…”
我妈是这场纷争里最无辜的受害者，我爸之所以要把我妈卷进来，这是夫妻间另一层不可化解的矛盾，她能做的是在一旁，眼里噙满泪水见缝插针说两句。
在场的亲戚们预见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过来劝架，而我爸的情绪伴随着推搡也越来越激动，挣脱三爹的阻拦，下足了决心要来打我。我此刻借着酒劲和脾气，坐在火炉边一支一支的抽着烟（平时不抽），一脸倔强。
三爹和几个哥哥把我爸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我隐约听见了一段声嘶力竭的哭声，一时，心像石头般往下沉。
哥哥慌忙的走到我面前，在我耳边低语说“你爸在哭，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哭成这样，你服个软，快点去道歉。”
我从来就没有准备过道歉，至少在听到哭声前是这样决定的。在近10分钟的无动于衷以后，其实内心已经经历了风起云涌，缓缓的走进客厅内，跪在我爸面前，眼神微闭。我忘记说过了什么，只知道不争气的眼泪终于决堤了，而我爸听到我的哭声，也哭的更凶，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说“你在外面苦，是很苦，但你不能说出来啊，你更不能在我面前说啊，你爸比你苦…比你苦啊…”
03
这总算是问题的原因了，我与父亲的矛盾，归结为无数次的不理解，我们都对彼此周遭的生活无感，但又都认为自己吃了很多苦而不被对方肯定。我们不屑于彼此的任何成就，总渴望一些安慰或是赞美从对方的口中讲出。可是迟迟等不来，待所有的怨气积压以后，要么叫苦连天，要么暴跳如雷。
我们都有各自的性格，总想着别人按着自己的思路走，认为自己的观念总是对的。我们少有沟通，不懂调和，在争吵、在台面上讲道理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把彼此当父子、朋友，而是仇人。
韩寒的《乘风破浪》特别让我感触，欢笑过后是无尽的感伤。父子的矛盾在大部分的情况下都是不能理解对方。如果可以，自己何尝不想穿越到24年前，看看我爸是什么样子，时代对人的塑造究竟是怎样，我爸的脾气是不是一贯如此，在24年前是不是和我如今一个德行，他有没有去拼了命的改变命运……
太多太多的想知道。如果和他成为朋友，也许就能更加了解他，从而理解他，父子关系也不会像如此这般冷淡。
那晚眼泪的奔涌让我们一时接纳了对方，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但在第二天酒醒过后，自己还是不能从当晚他的痛骂和赶我出门的情绪中缓过来，也许傲气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一个脾气暴躁但又常年在外打工，受尽苦难，年近50的父亲，我真的爱憎难分。
讨厌他、可怜他但你必须感激他。有时一家人的矛盾摆上台面，父子矛盾、夫妻矛盾、母子矛盾……我真的感到无能为力。每年春节回家都会在满满的精神压力下走完，人累，心累。
04
我走的那晚，因故从外地赶回，准备收拾行李出发去深圳，最后一夜也不呆家里了。下了车到我家里有很长一段距离，我爸打电话说来接我，其实我不愿意他来接。
他说“难道我们不能多谈一会儿吗？”
下车以后，他骑着三轮摩托车带着我妈在站台旁等我。黑夜，零度的空气里，我看到烟的火光和瘦弱的身影隐隐颤抖，我们谁也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一家三口的表情都被杀人的冷风禁锢。我爸招呼我坐在他的旁边，然后我妈爬上车坐在后车厢的椅子上。当三轮车启动后，我爸对我说了很多话，我低下头默默的听。
他说：“今年谁都不开心，都有问题，你在外面不要喝酒，你喝酒后说话都不一样，很多酒桌礼节你还不懂，容易得罪人……”
我们三迎风而行，不知是不是风太大、太凉，待我抬头看着前方，不禁呛出眼泪，好在黑夜的伪装让我们都没看见彼此的脸。
生活的眼泪和寒风远痛于此，但只有此刻，我败得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好记恨的呢？还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这次回家，有些道理终于懂了，儿子在外面受再多的苦，取得再大的成就，父亲永远不会承认儿子有出息，只会一次又一次的用他的人生经验让你成长，那是一份刚强的爱。而儿子人生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在成就上永远不能瞧得起自己的父亲，希望成功，希望马上的成功。只有超越了他，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男人。
05
仔细想想，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中，哭爹喊娘，泣不成声，谁都有错，而谁又有错？家的复杂，你永远无法用简单的对错是非来考量。这次的闹剧，借着酒劲和脾气，我仍然信誓旦旦的说过年再也不回家。可酒醒后，离开了，此刻间，又是一阵心软，为何不回呢？
你啊你，在外面，人变沧桑了，说话有目的了，精神变自由了……当然没改的还是脾气，当然没变的还是感动，当然没学会的还是给不了安慰……
但你终于在这样的故事里，哭了一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