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瓜情节

瓜棚

南阳台外边有个小园儿，妻说，周日的时候，开垦出一小片儿，种草莓吧。我说，还能不能再种几株香瓜呢？

妻就笑了！她说:前年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种过了吗？等了一夏，瓜秧倒是疯长，也结了几个瓜，可是，最后还不是烂掉了？

是的，那是一个惨痛的期待。

我明知道，香瓜是喜欢高坡的沙土地的。庭前小园儿，太小，土湿，不适合种香瓜。

不过，我对香瓜的爱，确实是“偏”的！像一句歌词说的——偏偏喜欢你！

某年，去泰国，吃水果大餐。我在众多品种里没有找到香瓜。很是失望！难道香瓜不足以和榴莲、芒果、菠萝蜜等摆在一起吗？

实话说，我心里给喜欢的水果排行，香瓜是第一位的！

当然，你一定反对！可是，我的香瓜情节，你哪里知道呢？

我小时候瘦小而厌食，对一般的吃食提不起兴趣。却对香瓜偏爱。

我最初的记忆，还是七十年代末，那时候，还有生产队（现在叫村委会了）。每到七月份东北正热的午后，你就能听到生产队的大喇叭喊:分瓜了！分瓜了！

无需告诉地点，村民们的眼睛估计和我一样，盯着南山的那片瓜地，已经都快绿了！

于是，家家户户提了土篮子，大麻袋，水桶的，就齐齐的聚在了瓜地边儿。那里早就有社员起早踏着露水，摘了小山似的一堆儿香瓜等着分了。

当时，我估计是按照家里的人口数来分配的吧！？反正，我们小孩子也不关系那个！我们关心的是赶紧排队到了自己家，给过了秤，倒入自带的大土篮子里就好！

是的，我不会等我爸提回家洗了，削了皮儿，切成块儿才吃的！

乡下小孩儿没那么文雅！我们就是捧在手里直接啃的！嘿嘿！别担心农药残留，我们那时候不用农药的！瓜地，连化肥都不用！只用猪屎和鸡粪。

你一定会说，瓜和土地接触的那面儿，粘了尘土的！哎呀！不是个事儿，在背心上滚一圈儿，或扯了几片苞米叶子，擦一下，完活儿！

那时候的香瓜，咋说呢？就是个香甜到你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要说此时的感受——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嗯！是的！于我是这样的！

可能，我小时候物质太匮乏。我童年的味蕾就是因为一个香瓜才迷醉的！它成为以后一种不可逾越的味觉感受。

其实，东北的农村，果蔬还是很丰富的！即使家里物质条件不好，有些水果像桃，李子，杏，海棠，樱桃等等也是可以吃到的！因为，假设我家没有那种果树，亲属和邻居也会送的！

可我，都不喜欢，就偏偏喜欢香瓜。

那时候，整个夏季队里能分三四回香瓜就罢园了！

有的人家不讲什么要拉馋，分了瓜的第二天，可能就造光了！咋办？去偷呗！

那时候，在乡下，偷瓜是半大孩子最平常的事儿！没有人会认为偷瓜是贼的！

可是，我不敢！我不记得我爸嘱咐过没有？反正，我的玩伴儿不只一次的约我去偷瓜，无论白天和晚上，我都没去过！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一定不是因为思想觉悟高。一定是胆小怕事，不敢去的！听说，看瓜的社员在瓜棚里放了打沙粒子的枪和二股叉的。

后来，等我都上了初中，也没有生产队了。一个当年看青的社员说，在咱屯儿，我就没见过老赵家的孩子偷过瓜！

我那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好！反而觉得很遗憾！遗憾没有偷瓜的经历，遗憾少吃了很多瓜。据我玩伴儿说，偷回来的瓜，吃着更香！

后来，没有生产队分瓜了！我们又那么喜欢吃香瓜咋办呢？对了！我们就去种瓜的人家里买啊！

记得有好几次，我爸骑了自行车，驮我在后货架上，我就提了个大筐。一路去本村或外屯儿的某些瓜地买瓜。

我爸是挑瓜的行家。后来也教过我一些经验 。但是，我不是学的很好！以后还多次挑了生瓜，那是后话。

多年以后，我依然记得爸驮我去瓜地买瓜时候的情境——虽然是夏季，我的心情是无比的清爽和愉悦。坐在自行车的后货架上，乡下土路的颠簸你美的想要飞的感觉！

在我们乡下，去瓜地买瓜的好处是你可以去地里自己摘。当然，也可以免费品尝。

我就记得某个邻居和我说过，中午去瓜地买瓜，早饭都没吃的！他说，白造了三个瓜！哈哈！我服！

或许，我爸带我去瓜地买瓜，也有个小私心？我想不是的！我爸无非是给我一个快乐的心情和难得的亲子体验吧！

我还记得，回来的路上，爸就要推着自行车走了，我也要扶着放在后货架上装满了瓜的筐。我们一路走在林荫路上，我还记得爸的后颈上流下的汗珠，以及，后背湿了一片的白衬衫。

那时候，香瓜两毛钱一斤。买的时候不用付现金，等秋后，卖瓜的人会到家里收走相应的玉米。这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等我上了初二那年，我表舅家把后山沙坨子边儿的黄豆地改种了香瓜。他家的两个表兄弟和我年龄相仿，也是一起玩大的。于是，那个暑假，我就以义务看青和友情陪伴的身份，在瓜地里过了一把零距离近亲香瓜的瘾。

当然，我去的主要目的是吃瓜啊！这回可是随便吃，肆无忌惮的吃，相中哪个吃哪个！可是，由于我开始经验不足，以为个头儿大的就好！结果，摘下来咬一口是生的！就随手扔邻居家的苞米地里了。

后来，我表哥告诉我挑瓜要看颜色，簸轻重，弹音质，闻香味儿。还有最傻瓜的确认方法是看瓜熟蒂落！

那时候，我才知道，熟的最好的瓜，在白天蒂和茎是连上的，到了晚上是分开的！

哇！若没有在瓜地里实践过，你永远都不可能在柜台上或摊床上找到瓜熟蒂落的证据！

那个夏天，我们三个在瓜地里名义上是看护，实际上是吃饱了就玩儿，玩累了就在瓜棚里睡。

后来，一定是丢了不少瓜的。反正据说后来算账的结果是比种黄豆要收入还少。而且多了更多的人工，去育苗，栽植，施肥，养护，采摘，售卖……

表舅说，费了好大的劲儿，没预期的收入，不划算，明年不种香瓜了！

我很是难过了一阵子！完了！再没有瓜地让我去白吃白玩儿了！

后来，我无数次做梦，梦到我在瓜地里仰趟着，看满天繁星，慢慢的，每一颗星，都变成了熟透的香瓜，落在我表舅家的黄豆地里，推成一座山，我舅说，波儿，你去给我看瓜……

我多想就那么一直住在瓜地里。渴了就吃西瓜，饿了也吃西瓜……

哎！人生总有无奈啊！有时候，你想着一个简单而朴素的愿望，也不一定就能实现，幸好，你有过经历，也还有回忆！

如今，又是一个夏季。

街上又飘着瓜香了！我提鼻子一闻:不是当年的味道了！

但是，我真的不能拒绝去买，尽管会说:还没有黄瓜好吃呢！

这或许是给自己一个关于香瓜情怀的无奈安慰吧！

还想走出去，寻一片瓜地……

真去采摘了几个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