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个人走走

大年初四那天去大表姐家看望姨娘。

表姐嫁到花木之乡，和表姐夫以种植花木为营生，十分勤劳，培养两个女儿成才成家。生活十分艰辛，也非常朴实乐观。

听说有一次山毛榉（没怎么明白，反正是一种花木）被收购的时候，一开始都是6毛钱一株，到他们家的时候压价压到了4毛钱一株。他们觉得不公平，价格太低，没有卖。继续等，结果后来无人再过来收购。于是这6000多株山毛榉就白白辛苦了。

大表姐和表姐夫也是六十左右的人了，酷暑严寒，大部分日子都在田地里劳作，看起来比同龄人老得多。起早摸黑的勤劳，就这样付之东流，想想花农的生活也十分辛酸。

那日午后阳光浓烈，我就四处走了走。

不愧为花木之乡。村落随处可见百年古树，道路旁，民居的院子前后各种各样花木错落有致，给这个冬日平添了一份生机。

我最喜欢的是通向村落的那一条笔直的小道。

去年春天过来的时候，两旁都是笔直的几米高的大树，树叶茂盛葱茏，像哨兵，守护着这个村落。

此刻，车辆很少，在这条道路上漫步，十分惬意。

时值冬日，一边的树依然绿着，另一边已经脱落了树叶，露出枝干，但显得干净精神。一边盛一边落，却没半点不谐。盛让人看到冬日的生机和生命的顽强，落让人看到休养生息和来年的希望。

道旁树下是汩汩溪流，春天时会看到许多泥鳅、小鱼，还有很多小蝌蚪在溪水中欢快游动。冬日的水依然那么清澈，但少了许多小鱼，看到裸露的黑色的石头和石头上的青苔，仿佛在诉说时光的流逝。

去年春天之前，已经好多年没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姨娘到大表姐家养病，我可能一直不会来。

从前来的时候，还在少年时代，大表姐初嫁时。没有笔直的水泥路，没有高挺的大树，我们结伴，从上傅姨娘家翻山越岭而来。

此时，我和少年的我相遇了。

我看到她瘦削的肩膀，明亮纯粹的眼神，无忧无虑的笑声。与兄弟姐妹们作伴，被二表姐特别的呵护，从姨娘家翻山越岭而来，走过泥泞的小道，走向大表姐家的新屋子。

我用中年的复杂的心绪和宽厚的肩膀拥抱她，拥抱这个少年时代单薄的身躯、单纯无忧的自己。阳光被树枝切成了一条条阴影，在时明时暗的时光小路上，她嬉笑着从我身边离开，欢跳着远远的跑开了。

我回到大表姐家，当时的新房子还留着一间，成了低矮的老屋。仿佛看见在那地板上打过地铺，姐妹们窝在被窝里打四十分。如今放着一些种花木的工具等杂物，一旁是高大的楼房。

二表姐笑着问我怎么不叫她一起走走，我说我只想一个人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