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柔软的舌尖仿佛流淌着一曲美妙的交响乐，挑剔的味蕾似被极大地满足，小梦发出一声舒服地叹喟：“世间真真唯美食不可辜负也……”
忽然间激昂的音乐像是卡了带，小梦蓦地瞪大双眼，将右手中的白色嵌花儿小瓷碗举到跟前儿，盯着正对面边沿儿的缺口，一副誓要将它盯出一个小洞的架势。
“梦傻子，盯什么呢，它难不成还能被你盯成小金碗儿啊”，欠揍的语气一如既往。“你说你根正苗儿红一少年，怎么偏偏就长了张嘴呢”，小梦没好气驳斥道。
这位年长自己三岁的哥哥，并不归类于“国家欠我一位哥哥”系列里的任何一款，而是属于一天不损自己几下，日子就没法儿过下去似的那种嘴贱欠揍款。相爱相杀才是两人间的常态。哦不，没有相爱，小梦时常忍不住地腹诽道。
然而，眼下的“紧急”情形让小梦觉得并不是和他哥继续掰扯下去的好时机，见好就收。“哥，你快去帮我看看珍珠专用的水碗还在不在”，是一种七分焦急、三分紧张的语气，“快呀，哥，我不敢去，我感觉我要疯了”。
眼前比自己矮一大头的女孩儿，眼尾已泛红一片，泪水也蓄势待发的模样。“哎，梦傻子，你先别哭”，继而又无奈地嗔笑了声，自己最怕这个傻妹子掉金豆儿，偏偏自己还总起逗弄的心思，他一边将那只同款小碗端到不易察觉的高处，一边持着漫不经心的语气，“没有啊，我没看见，好像几天前就不在了。”
一语话毕，小梦的眼泪跟断线珍珠似的掉落，还是那种珠圆玉润、晶莹剔透的上等“珍珠”，同时响起令人忍俊不禁地哭诉，“啊呀……怎么办，我刚用珍珠的水碗吃饭了，谁知道它天天在外面舔过什么东西……”，不敢再联想下去，小梦用袖子狠狠地抹下了哭得皱巴巴的脸，“我要给妈打电话，是不是她不小心清洗后忘记放回去了，这也太坑爹了……”
这个梦傻子还和小时候一样好骗，她哥心道。大概是他妹幼儿园小班时，对她说待上大班时她就会长出一对好看的天使翅膀，要是表现良好的话，翅膀还会变成粉色。那时，小女孩儿疯狂崇拜天使和迷恋粉色，被哄得在幼儿园乖巧无比。当然，大班前夕，这个美丽的谎言不攻自破，小女孩儿跟她哥闹腾了好一阵儿，从此她也就落下个她哥限定的“梦傻子”的“昵称”。
转身的间隙，余光瞥到某人偏过头的身体正抖得糠筛似的。小梦狐疑地绕到和她哥正对脸的方向，一张因肤色白皙而愈显通红的脸闯入视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个欠揍的家伙又在骗自己，“李子诺，今天咱俩必须死一个”，李子梦撂下狠话儿后朝人虎扑过去。
身高腿长的青春期强壮少年 vs 能躺着绝不站着的“柔弱”小女子，结局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两人闹够后就各自回房“休养生息”，其实是某小女子单方面闹腾罢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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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傍晚时分，裹住夕阳的云变成柔软的粉橘色。天空如一碗清澈的银耳汤，上面漂浮着一大块西柚味的棉花糖，不过棉花糖一会儿被风咬一口，一会儿又被左边雪花味的兔子云碰一下，总也没有个固形儿。
不出门转悠转悠还真对不起这美妙的景色，小梦牵着“珍珠”下楼，往小区公园的方向。
珍珠是一只小狗，通体黑色，皮毛油光滑亮，只脖颈处一小撮儿圆形的白色绒毛。初见时，这处很是别致的点缀像极了黑色丝绸上坠着的一颗晶莹珍珠，因此小黑狗得了个晶莹剔透得与自己外形极不相称的名儿。
珍珠是小梦的树洞，为什么叫树洞呢，因为只有倾听，没有反馈也不会泄密，正好，自己也不想要什么反馈，更不希望被泄密。幼儿园时被喜欢的小朋友亲了脸颊后，小梦回家跟小花孔雀似的告诉了小学生哥哥，许是当时炫耀的姿态太过“招摇”，每每俩人“争执”时，她哥就提起这个令人“羞耻”的往事。当前，她哥高二，小梦初二。
“珍珠，昨天放学后，同桌悄悄告诉我，前桌的肖俊喜欢我。我就问她有什么证据呢，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你不知道，上课时你听老师讲题，看老师板书，他在偷偷看你，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周了呢，另外他总是找你问题，他以前哪里这么好学，还有……所以他喜欢你没跑儿了’。
其实吧，我最近也有所察觉，不过那可不是偷偷好吗，没见过有人比他更光明正大地盯人。我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我害羞，怕对视后忍不住泛红的耳尖儿会出卖我。其实，我对他也有些好感。他对朋友仗义，对同学友爱，尊重老师，还有，他…他的眼睛，像极了我喜欢的一位电影明星。”讲到此处，小梦嘴角浮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而自言自语，“他还有很多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成绩不太好。不过，他人很聪明，这点儿我能保证，从我给他讲题，他领悟理解的速度我可以看出来，也许我可以帮助他提高成绩……不过，千万不能被我妈和哥知道。”当然，不能让俩人得知的原因并不一致。
小梦自顾讲完，一回头，珍珠正嗅着一块不知谁家狗狗吃剩下的骨头，情不自禁地轻轻嗤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话自己，还是嘲笑珍珠这只小馋狗儿。
“别吃了，要是根儿下药的骨头，你的小命儿可就保不住咯”，赶紧拽走某只馋狗，“我小时候也和你一样馋，连做梦都在吃炸鸡和爆米花。有一回，梦里正吃得起劲儿，李子诺那个欠揍的，竟然“虎口夺食”，气得我腾地站起身，结果却是一下子撞到床边的墙上”，小梦摸了摸前额，像是当时的疼痛感还未消除，“不骗你，当时我真的看见星星了。”
摸了摸下巴，小梦沉思道：“小狗会做梦吗？我们都是动物，你肯定也会做梦吧！你会梦到美食吗，是不是也会像梦里的我一样，看着满桌的诱人美食却总也吃不到嘴，醒来时伴随着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吗？你的梦中情狗会经常光临你的梦境吗？你会在梦里还在挨妈妈的指责以及当时那种针刺心痛的感觉直到醒来还是久久没法儿平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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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绿化带里的矮丛灌木在傍晚的落日余晖下笼罩了一层薄雾似的墨绿色。许是走得有点儿累了，小梦往公园里的秋千走去，掏出兜儿里的纸巾将座椅擦拭干净，把珍珠拴在旁边的柱子上之后，这才坐下来。抬头看着正渐渐消失的橙红色，轻轻地叹了口气，引得珍珠歪头打量。
“珍珠，你知道吗，偶尔的时候我会羡慕你，不用写作业，不用考试，你的父母不会要求你每回考试要考到前几名，每科成绩要达到什么分数……你知道吗，每回放假，桌子上堆积的卷子厚得都能给你当被子用了。每回考试前，父母、老师们殷切的眼神，期望的话语，一方面让我有些振奋，一方面又让我感觉有一股无形的线，丝丝绕绕地缠着我。也许这就是青春少女的学业压力吧……”轻轻踢了踢脚边的石子，一席青蓝色碎花裙的小梦继续悠悠道，“我觉得我妈妈的控制欲太强了。学习方面是肯定管控的，此外她管束我的交友，插手我的穿衣打扮，甚至微词我的衣着品味，还要管我房间里的陈设……我有点儿喘不过气儿。我在我哥的书里看到过这样两句话，‘不能接受所爱之人的独立性，就会给亲情和爱情带来危害’，‘站在一起却不可太过接近，君不见，寺庙的梁柱各自耸立，橡树与松柏，也不在彼此的阴影中成长’，希望她有一天能够明白。你说等她生日的时候，我把这两句话写在给她的贺卡里，不着痕迹地向她表达我的意思怎么样……”想到这个，小梦的眼睛亮了一下，继而那点儿光亮又渐渐熄灭，“珍珠你也知道，咱爸呢，人也不是不好，我偶尔想让他“解救”一下我，能够劝着点儿我妈不要太过操心，但是他好像太只顾着忙自己的工作，忙到对我们的事情…嗯，有点儿冷漠的感觉，也许这就是“父爱如山”的沉默？他俩要是能中和一下，我可能会大松一口气。”
小梦换了个姿势：“还好有个李子诺陪着我”，双手捧脸继续道，“打归打，闹归闹，虽然偶尔被他气，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哥哥还是很称职的”。小梦想起小学三年级时，她夜里发高烧，还是被她哥最先发现然后送医的，要不然真成了“梦傻子”。
珍珠许是一个方向歪着的头有些僵了，听完小梦的少女心事后又换了另一边儿，像是等待着后续的倾吐。
“最近，我和小兰的友情遭到“前所未有”的考验。我觉得最近她没那么在意我，以前课间我喊她一起上厕所，一起去买零食，她都会第一时间回应我。可最近她似乎总是很忙，总说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再等就没时间了啊！还有，她最近又新交了隔壁班的新朋友，我好像有点儿柠檬了……”，少女的心思你别猜，“你说我要不要找她坦白我的想法，人家都说不要怀疑友情，我这样猜忌也是不对的。”少女一抵脚，从晃着的秋千停下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我应该告诉她，这样猜来猜去，只会让我们更加疏远。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至少我为这段友情尽力过……”
也许月亮为少女的心事笑弯了眼，迫不及待地露脸，和未落全的夕阳打了个橙红色的招呼。
“梦傻子，坐着干啥呢，思考人生呢”，自家哥哥又出来锻炼身体了，“你不是说作业堆积如山吗，赶紧回去写，别熬夜，对身体不好。”后半句让小梦生生忍住了回怼的心思，“好叭。”果然人与人沟通是需要话术的。
“走吧，珍珠”，小梦解开狗绳，看了一眼腕间散发幽光的表，“旁边的芭蕾舞教室快下课了。” 实在是因为这个下课音乐明明是一首世界名曲，现在却熟悉得让小梦感觉有点儿街曲的味道，看了一眼少年矫健的跑步背影，她哥才是一只小花孔雀呢！
小梦写完最后一张卷子，已是晚上十一点。正好看到来自小兰约她周六看电影的信息。这是俩人坦诚相待的好契机，此外半个月后是妈妈的生日，正好早早地挑个礼物和一张能写很多字儿的贺卡，还要琢磨如何措辞既不失礼貌又能表明自己的想法呢……
郁蓝绸缎似的夜空缀满了一闪一闪的星星，一夜好梦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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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 by 新月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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