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部新来了一个文员,是个男的,一米八多的身高,头发三七分,梳得光亮,戴一副眼镜,穿着白衬衫,扎在西裤里,穿一双皮鞋,给人第一感觉就是文化人,阳光帅气得很。瞬间吸引好多妹子的目光,大家上下班之余都在议论这位帅哥。
爱八卦的妹子们打听到这位帅哥是刚从学校毕业出来的,来自湖南。大家纷纷猜测,他肯定还没有女朋友的。这让好多妹子心里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在这个厂里是女多男少,几个车间,都是二百号多人,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个组长和主任是男的。要么是已婚人士,要么长得不太好看,但已算是很稀有了。而车间女员工里有很多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妹子们。还有两个车间,到是有几十号男工,但是整天上班都是穿着像护士服一样的白色长工服,戴着白帽子,还戴个大口罩。几乎是看不出人的面貌,衣服上也因为干活的缘故,喷了很多污渍,红的,绿的,蓝的,看起来特别的刺眼。
而人事部的人就不一样了,穿着干净清爽,每天都能大大方方的把脸露出在阳光下。对于车间工作日复一日做手工活,机械性操作的工人来说,特别羡慕的就是能够穿着自己的衣服,自由行走在工厂里。但有些东西是羡慕不来的,车间的工人也很明白一点,自己文化水平低,只能干这种纯粹的手工活,那些与文字打交道的事轮不到自己,也没有从来没有那个奢望,只想着干好手上活的。但对于帅哥的向往,青春期的姑娘们心里都有份美好的期待吧。
她正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初中毕业就跟着同乡进了这个厂,每天在车间里做着涂油,批水口,组装配件的工作。宿舍楼与车间相隔也不足100米远,中间有通道连接。从宿舍下楼后就可以再上楼到达车间工作,每天就是这两点一线的行走。
每天的日子都是单调地重复着,寡淡无味的很,但她与别人不同,她喜欢读书,喜欢没事写写文。别的员工到了周末,会穿上喜欢的好看的衣服,精心打扮一番,去工厂的卡啦OK高歌一曲来放松疲惫,在霓虹灯的闪烁下,与陌生的或熟悉的工友们相拥跳上一曲,暂时抛却那音调重复的工作,投入一段忘我的时光。
但她特别不喜欢那种嘈杂,她会在宿舍工友都出去后,一个在趴在床上握一支笔写写画画。当工友们都离开宿舍时,那个小小的空间就属于她一个了人,她喜欢那种安静和孤独。她也会到卡啦OK房旁边的图书室里去借几本书,拿回宿舍静静地品读。或者到厂门口的报刊亭里买两本杂志来读,《读者》和《江门文艺》是她每月都会去买的,她喜欢看《江门文艺》里打工人写的故事,很贴近当下的工作和生活。
工厂里有设文化专栏,丰富员工的业余文化生活,还设有投稿箱,就放置在人事部门口的墙上。她喜欢写文,写了好多,便鼓起勇气将写好的文章投进了投稿箱。没想到在第二期的文化专栏黑板上就登出来了。接连登了好几次,也便是因为如此,她与人事部的其他几个文员便有些熟识了。
她很早就见过他,有时是人事部文员叫她去办事或是询问一些事儿的时候;有时是在工厂里偶遇;有时候是他下车间办事的时候;但是她不敢跟他说话,每次都是远远的看着,若离得近了她还会悄悄地躲开。
她明白自己的心思,但她是腼腆的,也是自卑的。她自知自己一个车间一线小员工,配不上他的才气与学识,配不上他的高大与帅气。但她又在心里移除不了他,就只能默默的关注他的一切,却又不想让他知道了。
后来,他负责公司文化专栏和图书室的管理。她写文投稿更勤快了,她知道,那些文字他都会看到。她也知道这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看到那些文字也不代表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这样做,就这样坚持写。
他还与人事部的其他文员一起轮流负责播音室的播音工作,每天半个小时的播音,回荡在车间的每个角落里。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有魅力,在那个多数人都说带着乡音的普通话的工厂里,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很吸引人。他偶尔会在投稿里挑选一些文章来播读,当她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读出来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心跳加快了。尽管并没有人关注她,而他也根本不知道在车间的某个角落有个人一直在为她沉醉。
一到周六周日晚上,图书室开放的时间,她就会去图书室,借一本书,然后坐在最后排角落的位置,静静地看书,也看坐在最前排的面朝图书室下方的他。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书里写的什么,就随意地翻着,偶尔抬头看一眼最前排。
映入眼帘的,也许是他也正在低头看书,也许是有人换书他正在登记,也许会遇上有其他的女孩正在找他说话。当恰好遇到他也抬头的时候,她吓得赶紧低头装着看书,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她也很想去跟他说几句话,但每当她走到他面前,但每每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想好的话又忘记了。
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我换这本书,麻烦你帮我登记一下”。然后,她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在本子上写着她的名字。偶尔他边写边抬头看她一眼,她都会觉得脸红心跳,她会装作看向别处。她会静静地在角落里呆到图书室关门的时间,然后把书还回去,再说一句:“我还书,谢谢!”
她的这点心思,只能藏在心底,她不敢跟别人说。她怕别人笑话她,明明是车间一线员工,还妄想跟人事部谈恋爱么?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初中生,如何能高攀一个大专生呢,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便把他当成了自己心中的神一般,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一个角落,不让人发现。但她也更加努力地提升自己,她更加热爱写作了,她的名字和文章每次都会出现在公司的文化专栏黑板报上,还会打印分发到各个车间,贴在公告栏上供大家业余休闲时阅读。她喜欢看她和他的名字同时出现在文化专栏上。
后来她被人事部选中,参加内部员工培训。她学会了电脑打字,也学习了礼仪,还学习一些管理相关的知识。他也在培训时给她上过课,她觉得好荣幸。
后来在一次车间文员招聘考核中,她以优异的成绩被人事部内定。派到了另一个车间,担任计数文员,负责员工的产量登记,车间进出货的统计。
虽然还是在车间工作,但是已经和之前做普通员工不一样了,她总算是有了小小的提升。手中的活变成了笔了,她不再计件抢活做,不怕抢不赢人家又不好意思了,她可以慢一点,缓一点。转换了角色,她负责登记计数,不用再跟员工一样计较一些蝇头小利。
因为岗位的变动,她去人事部的机会多了几次。从内心上来说,她提升了一些自信,但她知道他们的距离还是很远。他阳光,高大,帅气,有才识有文化,而自己却是那么普通,普通的长相,普通的文化.......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够不着他。
她依然只是默默地关注他,去人事部办事的时候,她会装着不经意地看向他的工位,却也只敢短暂地将目光停留,她想他看见,又怕他看见......
直到有一天,她听人说“人事部那个帅哥谈恋爱了,是二车间的那个QC。”工友们又开始纷纷议论,炸开了锅。
“啊,是她啊,那个QC我认识啊!说话声音可大了。”
“那个QC好凶的啊,老是要我返工。”
“哎呀,这帅哥他是什么眼光啊,那QC满脸的青春痘,哪里好看了啊!”
“我以为他这样的会找个写字楼的文员呢,怎么找个QC呢,那个QC没啥文化啊!平时跟人讲话也粗鲁得很。”
她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隐隐地不舒服,她只能随着大家呵呵一笑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慌张。
当她再去图书室时,看见那个QC也坐在他的旁边。她借了书登记了,依然坐到最后排的角落里,她看着他俩坐在前排的样子,心里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那个QC。
她看着他们聊天的样子,听到那个QC“咯咯”的笑声,突然觉得好刺耳。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把书放在桌上,说了句:”我换一本书。“
然后她又去书架上找了本书拿到他面前,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仿佛有话要说,又没说什么,低头把她之前的书名划掉,写上了新的书名。
她拿起书,转身走出了图书室。
她想:这份淡淡的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点甜,有点酸,有点苦,又有点咸,但最终也只是自己尝过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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