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0年,在耶稣受难日那天,但丁莫名其妙出现在半山腰。在他身后的山谷底部,是一片恐怖的密林,面前的山峰,则是阳光普照。他看到远处山顶洒下的日光,因为知道在那里便会获救,于是便迈步向山上走去。但是,此时突然来了一只斑斓的豹子、一只狮子和一只狼,挡住了他向上的道路,把他逼入暗无天日的山谷丛林。此时,维吉尔出现,伫立在荒凉的山地,告诉他:
倘若你想从这蛮荒之地脱身,就该另寻他路。
说完这番话,维吉尔又指明了这条“他路”,即带但丁进入地狱。The way up is down.
正确的路是置于死地而后生。从半山腰到达山顶(一个公平的世界、在这里能找到爱的真谛、探寻上帝的真实面目,是所有美好事物与美德所汇聚的地方),并不是直接向上爬,而是要先向下走。走到地狱的螺旋中,经历地狱的恐怖与折磨,从炼狱山中挣脱,最终抵达天堂。
创作,也何尝不是同样的一条路。先进入泥土,再寻找太阳。
当维吉尔告诉但丁说,将要带他下地狱看看,但丁问:
但是,我为何要到那里去?又是谁容许我这样做?
我不是埃涅阿斯,也不是保罗。
埃涅阿斯,是古罗马的创始者,希腊神话中特洛伊方勇将,在《伊利亚特》,能看到他殊死奋战的英姿,阿波罗、阿芙洛狄忒、海神波塞冬都纷纷助佑着他。他经历特洛伊一战的战败,差点儿死了,后来在海上漂泊,途径西西里、迦太基,最终来到罗马,是历死而生之人。
保罗,是圣徒,教会的精神领袖。他原先是基督教最激烈的反对者,后来却成为基督教最重要的宣扬者。从基督教世界观来看,保罗在精神上也是先下了地狱,再走上天堂,亦是历死而生之人。
可但丁扪心自问,他既不像埃涅阿斯,是人类生活的掌权者,也不像保罗,是人类精神的引领者。他只是一个迷失的人,一个无助而潦倒的人。凭什么他就能和这二位一样,进入地狱看看呢?这是这本书需要解答的、最重要的问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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