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婶子

    灵芝婶子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在我濒临崩溃的时候，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把我从产后抑郁的困境中解救出来。

    2011年的九月，我在医院剖腹生产了一对龙凤胎宝贝，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前来祝贺。当我们还沉浸在喜悦当中时，婆婆病倒了，医院检查的结果是胆囊癌，本就瘦弱的她从此卧病在床。婆婆是一个贤妻良母型的女人，所以家里的两个男人没有做过任何家务，完全指望不上，幸好我们从月子中心带回家一个月嫂。可是要照顾两个婴儿、虚弱的产妇、还有替婆婆给全家人做饭，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我不得不拖着虚弱的身体哄孩子、洗尿布、给婆婆喂饭，我的月子就这样在手忙脚乱中草草结束了。刚出院时和月嫂商量好在我家留三个月，可是刚刚到了第28天，她就收拾好所有的物品借故离开了。

    第二个月，所有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每天夜里不停地给孩子轮流喂奶，开灯关灯严重影响了女儿的睡眠，她睡觉的时间完全颠倒了，整夜整夜地闹，她一哭儿子也跟着一起哭。我像个陀螺一样哄完这个哄那个，当两个都哄不住的时候，就陪着他们一起哭。白天还要做饭、喂婆婆、做家务，吃饭的时候一只胳膊夹一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往喉咙里面倒。那段时间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白天还有做不完的家务，眼看着我的头发一把一把地脱落，露出了指甲块大小的皮肤，精神也极度紧张，常常一言不发地默默掉眼泪。家里人都说：“这样下去人会累垮的，得找个人帮忙。”可是，在家政中心找了几个，一听家里的情况，高工资对她们也毫无吸引力。我们只好托亲戚，帮忙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人，但是农村的人几乎都去外地打工挣钱了，很难。

    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早晨，一个脸色駿黑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家门口，她背着一个方格子的大尼龙袋，声音响亮但是有着浓重兰考乡下口音，她就是老家二婶：灵芝。她说：“我在苏州打工，听说你们现在忙不过来，就赶过来帮忙了。”说着，她把尼龙袋子往地上一放，就抢着到厨房做饭。我说：“婶子，你是做了一夜的火车吧?”她嘿嘿地笑了：“没事，你赶快去再睡一会吧。”从此，所有的家务她一个人全包了，而且常常能逗着几十天的孩子裂开小嘴巴露出笑脸。我常常奇怪地问：“婶子，你咋会这么能干?”她说：“我也经历过两个孩子小，没有人帮忙的难。”

    相处久了我更加佩服灵芝了，她认识的字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却供应出来两个大学生。她有一儿一女，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县城找了个工作，并且把家安在了县城。儿子是哈尔滨工业大学的高材生，当时正在上大二，成绩非常优异，年年拿奖学金。她的孩子们都很懂事，晚上睡觉之前常常和她视频聊天，有一次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她和女儿的对话：“妈，你回来吧，给人家当保姆说出去不好听，我能养你。”她说：“我回去了慧玲咋办?他们家咋办?你们小时候我经历过同样的难，咱是亲戚，我不帮谁帮呢?再说，他们没有把我当保姆，总是和我抢着干活，你就放心吧。”她依旧是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做饭，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帮我把孩子照顾得白白胖胖。

    转眼间，灵芝在我家待了快六年，孩子们要上小学了她才离开。很久一段时间，孩子们总是在问：“灵芝奶奶去哪了?啥时候回来?”每次回老家看她，孩子们一下车总是像离弦的箭一样飞扑到她的怀中，和小时候一样左手拉一个，右手拉一个，直到离开时还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