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山若夫
霜降一过,乡野里四处便弥漫着寒意。
这是我今年第三次回去了,都是因年迈的祖父母以及他们随时可能结束的余生。这次老人病情加重,匆匆回赶,下车顾不上回家,便直奔医院,然后开始几天的忙碌,直到老人病情稳定,医生建议回家静养。
晚上家人都已睡下了,我才发现出院走得匆忙,手机充电器竟落在了医院。想到第二天要去赶早班车回城,尝试了好多旧的充电器都不吻合后,无奈叫醒了已入睡的父亲。
彼时已是深夜,我轻声走到父亲的卧室门前,劳累了一天的父亲已鼾声四起,冬梦正酣。
叫醒父亲道明原委后,他想到明天就要回城的我,二话没说、披衣起床,打响了他的摩托车,然后我们驱车前往15公里外的医院。
白日的暖意早已散去,坐在车上,寒风入颈,凉意顿生。即便戴了头盔,风吹在脸上仍觉得生疼。穿行在乡村公路上,漆黑一片,没有路灯,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的繁星在诉说着宇宙的故事;白日里热闹的公路上此时也只剩下摩托车行使的声音和偶尔响起的几声狗叫。
父亲问:“冷不冷?”
“不冷,您冷不冷?”
“不冷,坐稳一点。”
和父亲简短的对话,我才意识到,回来这几日,他忙着接来探望的亲友,我忙着医院的事务,父子二人竟未有太多对话。
父亲说,我体重增加了。
“你怎么知道?”
“去年带你的时候,转弯还是很轻松的,现在有些吃力了。”
我说,是爸老了。
父亲说,那你抱紧一点。
我把双手伸进他的衣兜,才发现他确实老了,以前那个伟岸的身躯,此刻被我轻松地抱住了。父亲也消瘦了许多,身上赘肉不多,骨头较明显。
穿行在乡野的路上,抬头是满天星辰,回首是孤灯点点,父亲带着我,我带着黑夜,我们一起穿越这黑色的夜。
或许是在闹市里处得久了,这样简单的相处,浑身却涌动着久违的幸福感。
所幸,到了医院充电器还在,父亲抽了一支烟后,我们又踏上返程的路。路上,和父亲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不过因为摩托车声音过大,太多的话都被黑夜和摩托车的声音吞没了。
到家时,我早已鼻涕横飞,脸都冻红了。
父亲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还犟,说不冷。”
我才发现,他因走得急,连袜子都没穿,脚被冻得红红的,脸上也红了一片。
“您比我更犟。” 我指了指父亲的脚。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被冻红的脚,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然后我们便相视一笑,各自去睡了。
躺在床上,小时候的回忆缓缓涌来。在我坎坷的命途中,似乎总是挫折不断、荆棘丛生,但那时只要父亲在,我就觉得一切都可以克服,似乎他总能带我穿过人生的黑夜。
年岁渐增,负笈远游,当我开始扛起生活的重担时,和父亲的角色在慢慢转换。但今夜此行,我发现,父亲虽老,有他在,依然带我可以穿过这无尽的黑夜,去寻找那束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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