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参加了一场酒宴,感受了一个原本不属于我的圈子,其中有些不适,有些新奇,有些惬意,有些感慨,在此略述一二。
初次接到老同学阿召的电话,稍感意外。因为我们所谓的同学关系稍有一些特殊。
阿召与我相识是在职教中心,我们同为电工专业的学生。可是这种标准意义上的同学关系仅仅持续了一年。尤其当时的我们都略显青涩,短短一年时间,彼此之间还有些许的生分。我和阿召就是这样,几乎很少打交道。
到了第二年,同一个班级划分出了升学班和就业班。虽然还挂着同一个班级的称号,但其实已经是分开上课了。因为各自的追求不同,自然课程安排也就有所区别。
最重要的是这个分水岭使得相互之间的心态开始有了些许微妙。我县的职教中心本为学渣聚集地,是不需要分数的,只要交了学费即可入学。
但学渣的水平亦是参差不齐的。进入升学班的诸位,大都自诩不甘堕落,力求上进。而就业班的众人似乎都已经是自我放弃,纯粹的荒唐度日了。
我分到了升学班,阿召则是进入了就业班。虽然同是一批老师教学,但分开了教室之后,升学班入驻了正规的教学楼,就业班则混迹在用于专业练习的实验楼。
这就好比是正规军和杂牌军的待遇一般,当时而言我们升学班看待就业班,不亚于黄埔嫡系看待地方讲武堂成员。虽同是隶属一个班级,可占尽了各种优势资源。
彼时我对阿召的印象极轻极淡。这还是因为阿召有些善于自我表现,这才多少留下了一些印象,至于那些稍显内向的就业班同学,现在几乎连名字都记不起了。
这仅仅是站在升学班的立场上,倘若换位到就业班的位置上看待我们,可能是一群江湖豪侠对待一群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酸臭书生那般吧。总之这一分班,分开的不仅仅是学习环境,更是在彼此人生方向上划出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仅仅是这样微妙的同学关系也仅仅维持了两年,因为就业班的整体学期为两年制。在没有任何欢送仪式的情况下,彼此的正式同学关系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我与阿召自此以后再无联系。
讽刺的是我们这帮自诩为正统的升学班精英,自打升入大学以后就算是分道扬镳了。偶尔三五相聚或许不在少数,但自此以后从未有过一次正式的同学聚会。可是反观就业班这帮早一步步入社会的同学,他们却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每逢节日都会聚首欢饮,畅谈生活。
或许曾经所谓的优势,只是适用于某个特定环境。这帮升学班的学渣们,或许他们当时都对于各自的命运存在着决死一搏的信念,因此短时间内我们表现出的凝聚力是惊人的。
可一旦相互携手突破人生的第一道防线后,面临着诸多的突围线路,他们迅速的瓦解,乃至于老死不相往来。皆因他们对于今后的定位不同,短时间的利益共同体崩散之后,形成了太多小的利益集团,彼此冲突之下难以复合。
但是就业班的同人们却因为其生活环境的弹性差距不大,因此始终保存着情感联系及利益纠缠,所以他们长期保留了团体这种共存的形式。
本来我因为生活现状的制约,既没有融入到升学班的小利益体中,也没有归属就业班的大团体之列,许多年来一直是个散兵游勇,独自生存,默默无闻。
或许是因为拼到无力可为之后,我回归到了这个最后的容身之所,在这个小县城内开始寻找自己安身立命的根基,于是让我再次与阿召等就业班同学建立了联系。
因为接触机会较少,我只知道他经历过一次婚姻,至于为什么结束未曾深问。也确实是因为不太关心。
这次接到阿召的电话,得知他第二段婚姻开始,并且主动向我发出邀请,惊讶之余着实有些高兴。因为这是一个信号,证明这个团体开始将我列入了预备役名单,对于许多年未曾经历过高中同学聚会的我,或多或少的可以填补一项心理上的空白。在现实生活最后的挣扎时刻,也算是有了一个依靠。
其实在参加阿召的婚宴之前,我曾有幸参加过一次就业班同学这种小规模的聚会。那是同学春子的饭店开业。
凭心而论这帮人因为学历较低加之社会阅历大多停留在社会最底层,所以言谈举止较为随性,聊起天来动不动脏话连篇,然后相互调侃一些很低俗的笑话,而且喝起酒来极为放纵。而我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文人情节,初次接触这种场面颇感不适。
可一旦融入到了这种氛围内,我忽然发现就这样做一个性情中人很是潇洒,一旦坐到了酒桌上,不论现实生活中经济收入如何,就只是单纯的同学加兄弟,没有高低区别。不存在相互说教,可吐槽,可骂娘,可揭短,可鼓励。就是这样一群俗人,却让我产生了一种尤为亲切的感觉。
曾经一度理想能够身着笔挺的西装,出入各种高档场所,然后觥筹交错之间,以睿智的风采赢得众人瞩目。或许那时稚嫩的幻想确有些天马行空的书生气。
待我尝试着以业务员的身份历经几番商场的洗礼后,越发的感觉自己的能力难以适应这种心机与口才的双重考核,真正的看到了自己的短板。仰望着人生的天花板我选择了知难而退。
以前只是在电视剧里观看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权利争锋,看到那些一言不慎就可能身败名裂的危险游戏,或许有些惧怕,但毕竟未曾经历,感触并不深。当自己历经商场磨炼之后,对于这种智力角逐的人性艺术竟有了一种敬而远之的复杂情绪。
记得当初在一家大型的地产公司上班,有幸参加了总裁召开的一系列规划会。当时的我只是单纯的激动,以为有机会接触这些高层次的管理人员是一个不错的机遇。
可就在短短一两天的会议中,闲暇休息时间与同事们聊天时,竟然被自己的直属上司踢了三四次,又接到过五六次眼神暗示。会议过后,我的上司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你不了解这里边的人员结构有多复杂,相互之间的利益关系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够道尽的,所以你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实在不行就闭口不言,干脆做一个哑巴,否则你都不知道为什么就会丢了这份工作”
起初我还以为他这名老员工活的太过谨慎了。可是后来当我被迫离开这家公司时,我才深深体会到他的用意。但追思几许,我始终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就让我很是沮丧,因为我着实猜不透这些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从今以后每每遇到饭局,我都学着察言观色,对于一个眼神的暗示,一句话中微妙的内涵,我都要谨慎对待。可是这种生活实在太累了,累的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卧薪尝胆还是在趋炎附势。
李白曾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或许我所接触的层面根本意义上都不够资格称之为权贵,可我真正的感觉到了心理上的压力。
很遗憾我最终还是没有跟上这个环境的节奏,被曾经的理想折磨摧残一番之后,还是被淘汰了。
当我再次跟阿召等老同学坐在一起时,最初不屑于他们的粗俗,可是很快我就发现这种动不动就脏话连篇的哥们儿很直爽,心里从不藏事情。或许他们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但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直率坦荡。
跟他们在一起,我不用勉强挤出虚伪的笑容,我不用客气注重着敬酒的先后次序,不必拘泥于各种等级与礼节。上了酒桌之后我可以放心大胆的吃,可以由着性子的喝或者不喝。可以随意的调侃每一个人,可以随性的谈所有话题,无所谓对错。
在这种环境里很舒服,你可以让你的身体各个零件恢复出厂设置。嘴就是用来吃喝的,耳朵只是一个倾听的工具,大脑可以闲置,也可以偶尔想想过去,心脏只需要保持稳定的供血节奏,出汗也仅仅是因为吃的太多热量太足了而已。
我不否认他们很粗俗,甚至有些低俗,但这仅仅是言谈。他们的有时暴躁,也有时忧郁,但绝不虚伪,绝无刻意脸谱化。
我很享受成为这群俗人中的一份子,因为我都感到自己的存在。即便真有一些利益诉求,也全部摆在台面上,就算最终不能达成共识,也不伤害彼此的感情,因为我们同有一个坦荡的灵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