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坐上公交车,车内的到站提醒时,我才开始有点小情绪。
窗外楼屋排排往后飘,那卖糖葫芦的叫声在车后渐渐远去,我的胸口像吸了大口雾霾一样难受。
9.05的火车,我拿着蓝色车票,提起行李箱,悄悄从门边溜出来。宿舍的智障们像往常一样睡着懒觉。
前几天,平阳问我哪天的车?我说,还没买好。手机短信里的有了最新的出行消费记录了。
我忍不住打电话给平阳了,也不管他睡醒了没?还没通,我差点被沙进了眼。
“你他妈的人呢?”平阳在电话里大叫,像丢了他爸爸。
“我,我走了啊,9.05的火车,赶时间呢!”我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心情。
“不是说好毕业前再聚一餐吗?你就这么走了?太不够义气了吧!”平阳向来都是暴脾气,真担心他怎么找工作。
“下次吧!”我总爱说这句话,可能是因为这能拖住当时别人对我的期望。人总要成熟,那么矫情干啥?——虽然我总很矫情。
回到家,爸妈很体贴地问我坐车累不?要不要先休息几天?我很想休息,但我已经在网上投了十几份简历了,其中我已约好跟一家广州公司面试了。我在火车上买好了南下的票了。爸妈有些担心我,好在广州有个表舅可以照应。
晚上,窗外满山蛙叫,咕咕地。我一翻身,迷糊地从门缝看到厅里射出的光,有电视嘈杂的声音,也有他们轻轻的谈话声。
“读大学有什么用?出来还不是一样要找工作,当初要是这四年跟我们做生意,早就可以赚几万了。”
妈妈没读过书,她一生都在和钱相处。她为了我常年在外工作,很辛苦,我能理解,但听了心里还是会像绞着疼。
“看那昌华的儿子,人家公司是来请他,都不要他去找工作。”
曾经在大学的日子在我脑海里闪现,这才发觉原来我是多么的迷茫:天天应付着作业,一拖再拖,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自我安慰着我可以考试及格。玩手机,笑段子,聊天方夜潭。
但从没想,或不敢想或不愿想,将来我是干什么的。认为离自己很远的东西,就在以后去思考,时间还很足。可当我离开大学,我真不知道我学到了什么?
几天后,爸妈很关心,他们帮我收拾东西,走时问我钱够吗?
我在车上跟平阳聊,问他找到了工作吗?平阳发来一条消息“我在面试,事后再聊”就没消息了。
我打开朋友圈,里面是众多公司的红色招聘请帖图片,再配上十年寒窗,美好未来的文字。
我眯着眼,撇起嘴角苦苦地笑。点出自己的简历,我仔细地读,心里不断安慰自己,成长就是这样,成长就是这样,就像小鸡破壳而出,光明说不定在某个裂缝照进生活。
面试的时候,我十分紧张的,总是感觉父母和亲戚都立在窗外冷冷注视我。
面试官要我自我介绍,我看着他们拿着我的简历,边看边望向我,我一紧张,直接把简历上的自我介绍背了下来。
说完后,面试官面无表情,让下一个自我介绍。
表舅接我去他那,安慰我,说等等看吧,说不定录上了呢。结果,不出我意料,我被拒绝了。
事后,我不敢打电话给爸妈,但爸妈打电话来问我,当我说出结果时,电话里头那边的声音小了,最后我只听妈妈说,看看还有其他工作?
就在这时,英子来消息问我,想和她创业吗?
英子是个很有理想的姑娘,她曾说她很想花自己的钱,把中国版图全游一遍。英子告诉我,她想办个像大冰小屋样的酒吧,但是她更喜欢咖啡。
而我喜欢写小说,所以邀请我加入她这文艺联盟。说实话,一个妹子邀请我去做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当然十分愿意,但是我不知道爸妈怎么想?
那天晚上,我光着膀子站在阳台,广州的晚上也是很热的。我拨通了电话。我告诉完我的想法后,父母拼命反对,劝我回来,说她们是搞传销的,我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为英子解释,但父母还是不信,最后妈妈都哭了,说我们在外面见多了这种骗人的传销,而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啊!回来吧。
我立即挂了电话,多少年来,我都活在他们的期待之下,他们用情感,用思想,用传统理论控制我,让我按着他们的意愿去做,或许他们说的是对的,但是,这人生,是我的人生啊!我喜欢的,为之付出别人认为不值得的,在我看来也是值得。
十几分钟后,表舅跟我谈话,他说不管怎样,你也不能挂了父母电话啊,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当时,我忍着不冒犯表舅而不解释,但心中怒不可遏地说,这就是情感控制,这就是情感控制,中国传统的道德观念。
那晚,我把英子的动态全都看了一遍,又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
于是,我立即买上了从广州到上海的火车票,银行卡上的数字开始接近两位数了。我闭上眼,想哭,转念想到了那些年偷偷在课桌底下偷看的小说,偷偷在被子里讲喜欢的人,想到托尔斯泰晚年的逃跑,我强迫自己擦了泪。
站在东方明珠下时,英子在用她的手机给我拍照。拍完,她问我,你是怎么从你表舅那跑出来的?
我说,我收拾了东西在厕所里发了短信给表舅,说我在广州西,准备去云南了。他一见我行李箱都没了就跑去广州西追我,而我等他走了就打车去火车站了。英子笑着说,要是你表舅走前去上个厕所,你不就完了吗?我俩哈哈大笑,但我心中不是滋味。
我跟英子拍了很多照片,把详细计划都告诉了爸妈,证实了这不是传销。妈妈红着眼,跟我视频,在这里,我很开心。最后,我的银行卡瞬间有了五位数字,爸妈给了钱让我投资。
英子,我,和其他一些合伙人采购了大量书,把门面装修成大家认为完美的样子。那时,我什么都敢做,我自认为活出我自己,但其代价是我已经用了两万元了。
新店开张那天,英子把我的逃跑经历分享了给大家,英子说,这将是我们创业上的神奇故事,假如我们成功了,那么这日后将被亲戚们津津乐道。最后,感谢大家的相信,相信我们会让这创业之芽成功盛开,干杯!
北岛曾说过一句令我难忘的话,“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我想,这比喻用地真他妈的好。
我们的咖啡小屋破产了。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一群傻瓜在这魔都繁华世界下维系着乌托邦的理想梦想,现实又给了我一个耳光。其中,我们的股份分配出现问题,收入也没有,更没有大冰小屋般的名气。梦破碎了,我对父母的惭愧愈加深了。
我拿着行李,去了,又空手回了,在车上,我一直思考人生,我曾经那么地相信未来美好,并愿意付出不值得的心血。我甚至在怀疑人生,怀疑这个教育体系,老师们倡导的在社会上真的行得通吗?
火车穿过一条隧道,我的眼一无所见,只听到火车轰隆隆的压轨声。渐渐,我听到那种挣脱,跑出去的声音了。我的思想跟随着火车的车轮转动,突然,眼前一点白光慢慢变大,像子弹往我脸上打来。“呼呼”的风声,一切又平静了,世界变回原样了。
回到家,某天夜里,我把这个故事写了下来,然后直接投到我最喜欢的小说杂志上。
之后,我跟着父母去做生意,他们辞去了助手,换上了我。我天天跟着他们,看各种人。
某天,平阳来电话了,他问我找到工作了吗?我说找到了,你呢?
平阳告诉我他在一家国企里做实习生。我问他怎么找到的?
他回答我,是他老爸的朋友推荐的。而且,平阳向我抱怨这里的人一板一眼,一点都没味。电话里声音在响时,我突然一怔,这才意识到我学到了什么。
挂了电话,我跑去接过爸爸扛在肩上的货,说:“爸,我来吧。”爸爸有点惊讶。
当我收到杂志的样刊时,我安详地翻开看看我的铅字文章。
那种感觉就像火车穿过隧道的那种感觉,我仿佛又听到了那种挣脱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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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虚构,不经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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