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就这么走了,在平静的上午。就葬在时常在我梦里出现的这那片草原。草原很宽阔,也很安静。伸手抚摸挖出的新土,绵软温和的如同丝绸。再过几天,新草萌芽,清清淡淡的绿,能让人心生希望与微笑,就像大姨那张平静的笑脸。
儿时的记忆大多留在这片土地,天已落幕,望向星空,感觉这天空高远的让人心生恐惧,就如那分记忆,遥远的我竟这么久都不曾记起。
小时候一放假总是坐上火车,数着一个个的站地,迫不及待的去大姨家。下了火车,像沙丁鱼一样被塞进一个似乎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大巴车,坑坑洼洼的土路,让车像得了肺劳的病人,一路咳嗽,颠簸的行走。下了车,再步行一段路,就能看见大姨家的村子,望见村口那一刻,这一路的疲倦与颠簸就化做喜悦,融进心理。我们总是站在大门外喊大姨,她会笑脸盈盈的出来开门。话不多,然后默默的将留了很久的好吃的端上桌来。
大姨家的园子总是整整齐齐,欣欣向荣。让一家人总能在不同的时节吃上新鲜的菜果
,而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每年留给我们的一方小天地,那里种着甜杆,柿子,香瓜,烧瓜等,每到瓜果成熟,我们会不厌其烦的翻着每一片叶子,在物质贫乏的年代里,留给我们多少甜美的回忆。而大姨总是默默的在园子里干活,微胖的身体,喘着粗气,一棵棵拔去杂草,将猪草陇到一边,然后压井水浇地,再摘些豆角,看见日暮,再去准备晚饭,只要她还能走的动,我们就很少看见她休息。
记的小时候夜里醒来,看见大姨依然点灯纳着鞋底,我说大姨早点睡吧,她说你是不是饿了,然后走到外屋用开水泡上饺子,热乎乎的端到炕上让我吃,看我吃的开心,她会微笑的看着我,吃完后她再收拾好碗筷,微笑着继续纳着鞋底,多少次这样的夜晚,不管外面天寒地冻,我却温暖的从不曾感到寒冷。这分温暖,让我多年后想起,依然能静下心来,忘记忧虑。而她在我身边四年的时间,我又有几次曾夜里醒来,问问她是不是又难受了。
再大一些的时候,夜里醒来,就看见大姨拄着枕头,围着被子,躺不下身,那时她才三十几岁,但她从没对人说过,她没睡好。几十年疾病缠身,只要还能坚持,她就不停脚步,仅管动一步就要拼尽全力,她依然要坚持着做力所能及的事儿。如今想起她该是怎样的难以忍受,却又凭着意念坚持,仅管挣扎在生死边缘,却依然想着不给别人添麻烦。我总会想,她又为什么要如此的要强,总是想着别人,却从没想过自己!从来没有!
大姨总是自己默默的承受着病痛,对于任何人都豪无怨言,纵然有太多人对不起她曾经的关爱。在自己被疾病折磨的筋疲力竭,耗尽心血时,想起一生没给两个儿子攒下家业,依然会泪流满面。人生的无奈,辛苦,苦楚她这一生也算是偿尽,却依然感激着别人为她做的每一件事,在妹妹给她端来一碗热汤时,她都含着泪说,大姑给你们所有人都添麻烦了!如今想起这泪水里的苦楚,我们又怎能体会。又是怎样坚强的灵魂才承受住这种种辛酸。
如今想起她对生活的种种期待,我们又如何能安下心来。而我们又是何等的懦弱,抓着这薄如蝉翼的看似幸福的生活,面对亲人的痛楚是何等的无知与冷漠。现在总是想起种种如果,但一切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懦弱会依旧,冷漠与无知依然依旧。等将来学会担当与坚强,命运会宣告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子欲孝而亲不在,这书本与文学里才用的词,怎就如此清晰的现在眼前。
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一部分,在我心里,她依然存在着,我还会去看她,她依然是笑脸盈盈的来给我开门,话不多,然后默默的为我们准备晚饭,我和哥哥们围在一起说笑,她会开心的在一旁看着,静静的整理着食盐的袋子,好在我们走时,给我们煮几个鸡蛋在火车上吃。晚上她会安静的躺在我给她买的被褥上,安心的睡去,不用拄着枕头,不用再担心生活,不用再忍受病痛,平静舒适的就如同我儿时那般温暖与安祥。一切依然如旧,而这一切又怎能依然如旧。
我不知她是否还会想念我们这些不孝儿女,我想她会的,她对我们每个人的爱都不亚于自己的儿孙,每念及此,泪水总会盈入双眼。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天之涯记得你用心传话,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我交给了她,让她的笑像极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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