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单位以前属于事业单位，归市民政局管理，后来改企后管理规定发生了变化，工资跟着收入挂钩涨了不少，现在我上班不用按时按点，因为入殓师和接尸人工作相对不固定，经常半夜出去工作，所以平时不忙的话可以晚一点儿上班，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前一天夜里因为去公安局录笔录折腾到很晚，所以准备在家睡个懒觉。我睡得正香，单位办公室王姐突然打电话叫我去接尸体，这次又是和王阳搭档。
我俩坐在殡葬车上，不停打着哈欠。
“我觉得领导在压榨我！”王阳开着车愤愤地说。
很显然这货的起床气还没有消，又要开始抱怨了，长得人高马大心眼却不怎么大。
我搭话回答道：“怎么了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你说说老刘，他才是专职接尸人，他在单位闲的没事干，领导还让我来接尸，火化的活我还一点儿没少干，工资还是那么多，你说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人家老刘是领导亲戚，你是什么？”
“我……我……那我也不愿意！”王阳的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这社会就是这样，你不服不行，王阳气的说不出话，生起闷气一言不发。
这次服务的对象不在农村，在市中心，我们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在一个十分豪华的贵族小区，多少钱一平米我不知道，反正是我买不起的样子。
王阳坐在车上气愤地说：“你自己去吧，我在车里等你！”
我笑着看了看气鼓鼓的王阳，拎着工作包上了电梯。
由于楼房空间比较狭小，有些施展不开，一进门客厅里密密麻麻一群人，加上空气不流通，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我戴好口罩和手套，在死者旁观察了一下，死者是一位年轻女性，应该不到30岁，她家人已经为其擦洗身子，穿好了寿衣，刚好我一个男的也不方便，这样我也省事，从男主人哭红的双眼可以看出他十分悲伤。他悲伤得几乎失去了理智，我只能找到死者的父亲对接接下来的事宜。
根据他们的说法，死者患有心脏病，应该是心脏病突发死亡，医生可不会来查是怎么死的，只要人死了，没有明显受伤痕迹，都会给开具死亡证明，按其家属意愿，我为死者整理仪容并化妆梳头，由于不用清洗死者身体，便没有清空现场，周围还有很多死者家属看着我操作。
给死者化妆时，我发现死者的嘴唇闭得很紧，眼中布满血丝，身上还散发出轻微的怪味，不是尸体腐败的味道，也不像香水和化妆品，味道很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而且死者并不像突发心脏病死亡的样子，但是我又不是法医，不能无端猜测死者的死因。
我化好妆后在死者亲属的帮助下，我们将尸体搬上了殡葬车。
女人的魂魄从始至终跟着自己的遗体，从我一进门一直哭到现在，听得我心烦意乱，但我只能忍着，毕竟不想被鬼缠上。
王阳开着车看我一眼：“你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没……没什么，心情不好！”其实是被女鬼的哭声吵得心烦。
“咋了？看着美女没了，感觉可惜？”
女鬼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吵得我耳膜都快穿了，但还是要假装没听见。
“你能不能少开这种玩笑？尊重一下死者！”
“哎呀，开个玩笑嘛，反正车上就咱俩！”
“还有呢！”
“谁？还有谁？她呀？”王阳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棺材，送给我一个白眼：“她又听不见！”
我用余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女鬼，很显然这女鬼被王阳的话激怒了，停止了哭泣，慢慢从棺材上向他爬了过来，看着她的表情，怕是要出事！
“你别说话了，好好开车，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俩受伤倒没什么，如果把车上的尸体撞坏，搞得血肉模糊死无全尸，咱们怎么向死者家属交代？”
“对对对，我要好好开车，不能分心！”
话音刚落那女鬼似乎也害怕自己死无全尸，放弃了坏念头，又慢慢退了回去，我坐在座位上松了一口气，心里狠狠骂了王阳一百遍，我迟早要被这个猪头害死！
好不容易到了殡仪馆，将灵堂收拾好，一起将遗体放进冰柜，女鬼跟着我们全程都在哭，我依旧装作看不见转身离开了停尸房。
出门时，刚好碰见王阳来接遗体去火化，三天前接来的老爷子今天该火化了。老爷子的鬼魂就在门外站着，不知是在迎接自己的遗体，还是在等我。
我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他身边走过，不成想他却跟了过来，连连跟我道谢。原来他儿子回去按照我说的，找到了藏在房梁上的钱，了却了他的心事，我挥了挥手就走了。谁知这一幕让那女鬼看见了，她缠着问老头为什么和我说话，是不是我能看见鬼，老头并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复。
她追上我，在我身边绕着圈问：“你能看见我，你别装了！”
我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她，这么多年帮助这些鬼，我也累了，现在能躲就躲。
我走到她的灵堂，女鬼见我没有理会她，又开始哭起来，哭声就像尖刀割玻璃，非常刺耳。
这时，她老公看到我，向我走了过来，女鬼见到他后，顿时停止了哭泣，发出怒吼，我能感觉到她的怨气越来越重，她狰狞着，咆哮着冲向她老公，一股淡淡的黑色烟雾从她身体散发出来，瞬间钻入他的身体，此刻一人一鬼融为一体，他……被附身了！
“我操，这会死人的！”我朝着男人跑了过去，但男人也跑开了，直奔路边的大树。
“我帮你，不要害他！”我边跑边喊，但还是没能来得及阻止她，男人快速跑向路边，一头撞在树上，脑袋上瞬间血流不止！
他的亲戚朋友闻声赶来，以为是男人失去爱妻，伤心过度，导致出现过激行为，急忙拉着他去医务室救治。
我看着远去的人群轻声说道：“你满意了？”
身后传来一声空灵的回复：“不，我要他死！”
我转身看向她，看着她空洞的眼睛：“为什么？他很爱你呀！”
“爱我？”女鬼冷笑一声说道：“他爱的是钱，就是他害死了我！”
“子昂，快过来帮忙！”远处王阳推着那老爷子的遗体正准备从停尸房出来，叫我去帮忙，等我转身时，女鬼已经不见了。
我帮着王阳将老爷子遗体推进火化房，回来时女人老公的头已经包扎好了，脸上还带着血，身边的人都在劝他看开点，节哀顺变。
“我恨他！”我的身旁突然有个女人在说话，我知道是她来了。
“有什么用，你看他的形象更伟岸了，走吧！”说着我去了停尸房，将女人的尸体从冷柜拉出来，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随之传来。
她从上到下仔细观察自己遗体的仪容，笑着说：“你的化妆技术真好！”
“谢了，说吧，你是怎么死的？”
“那男人给我下毒！”
“下毒？是什么毒？”
“不知道，每天都是他做饭，我怀疑他在饭里下了毒！”
我拉开女人遗体的衣领，脖子上露出鲜红色的尸斑，一般正常死亡的遗体，尸斑都是暗红色，鲜红色说明有问题，我努力回忆所学知识，并试图分辨这股奇怪的味道。
我边察看尸体边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去年他偷偷给我买了份保险，受益人是他！我也是才发现的，但没过多久我就死了，应该是他加大了毒药的剂量。”
“那你们关系怎么样？”
“很好，所有人都觉得好，他很会演戏，在外面演的很爱我，回到家就对我冷暴力，一句话也不说，你看他杀了我，周围人还在安慰他。”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可不能杀人，我不会替你报仇的！”
“不……不用你杀他，只要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就可以了，让人们看清他的真面目！”
“好，这我可以做到，但事情结束后你要赶紧离开，不要在人间逗留太久，否则会变成孤魂野鬼，无法转世！”
“他不死，我不会转世的，我宁愿变成孤魂野鬼，也要报仇雪恨！”
我站在灵堂，看着灵堂里闲聊的人群，角落里，一个阿姨一直盯着女人的遗照，偷偷抹着眼泪。
“那个阿姨是你妈吧？”
“对，是我妈……”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我将阿姨叫了出来，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郑重地说：“阿姨，你听我说，我是入殓师，您女儿的殡葬事宜由我负责，我干了好几年，见过无数死人，老死的、病死的、摔死的、心脏病也见过很多……”
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然后又低声说道：“你女儿应该不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
“什么？”阿姨听到我说的话十分惊讶。
“你先别激动，心脏病死者一般都会缺氧，嘴唇发白，表情要痛苦些，而你女儿不一样！”“那……那她是怎么死的？”她抓住我的胳膊迫切地问道。
女鬼在我身边已经泣不成声，我清清嗓子，再次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小声说道：“可能是中毒！”
“啊……”阿姨尖叫了出来，又迅速捂住了嘴。
“阿姨，你先冷静，我不是法医，我只是猜测，我建议你申请法医做死亡鉴定，从而确定死亡原因！”
我拍了拍阿姨的肩膀：“最好再到各个保险公司查一下你女儿有没有买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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