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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成化年间,京城有户南姓人家,世代为官,辅佐圣上,颇受恩宠。然而,南家人丁却并不兴旺,自永乐年间至今,始终一脉单传,到南峰这一代,下面只有一个女儿。
南家的小女儿,年方十六,单名一个兰字,是南峰年过四十才得的小女,南夫人也因难产而死。稍稍长大之后的南兰长得极像南夫人少女时的模样,故极受爹爹疼爱。及笄之后,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每当有媒人带着各家名门公子的画像前来说媒之时,南峰会将那画像留下,事后再去询问南兰是否中意。南兰总是略略扫过那衣着华贵、风流倜傥的少年画像,轻摇臻首。
南峰心想女儿害羞,又或是体谅为父不愿女儿过早出嫁的心思。
他却不知,南兰心中已有了意中人,只是这位意中人并非出身名门望族,甚至算不上普通之家。
南兰第一次遇到书生张简是在一个春日庙会之上,他在路旁卖纸鸢,南兰坐在不远处的柳树之下歇息。忽就看到纸鸢摊上热闹起来,且都瞧着自己,甚为不解,便派了丫鬟过去。丫鬟回来说了缘由,还带来一个纸鸢。只见那纸鸢是蝴蝶形状,蝴蝶的背脊之上,绘着的却是自己方才一身白衣赏花时的画像,旁边题着一句诗文:名花倾国两相欢。
她顿时脸颊发热,抬头望向小摊的方向,刚好看到一身粗布白衣的少年张简,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画笔,恰在愣愣地望着自己。
张家早几代也是书香门第,只不过到张父的时候,家里莫名遭了一场大火,家里值钱的东西和老宅都毁于此,从此张家便愈加落魄。
南兰知道父亲很难同意自己与张简的婚事,但也想不到好的主意说服他,只好对于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她希望张简能快快考中,最好是个状元,谋得一官半职,风风光光迎娶她。
但张简却不大争气,屡考不中。
虽是如此,南兰仍觉得她爱上的张简是世间最最有才华的人,他诗书写得好,成亲后,求父亲为他在官府谋个职位施展抱负,也应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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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南兰十八岁那年,同朝为官的尚书阮大人带着自家大公子亲自登门向南峰求亲,阮家公子阮康是名满京城的才子,更是今年殿试的新科状元郎,南峰一瞧,这阮康文采斐然,彬彬有礼,果然是一个俊朗潇洒的翩翩少年郎,当场便与阮尚书定下了这场亲事。
等到媒人带着彩礼上门时,南兰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父亲已经做了主,心中焦灼,便将事情全盘托出,希望能与阮家解除婚约。南峰听后,自然大怒,待字闺中的女儿竟然如此不守妇道,未出阁便与旁人生了私情,还妄图毁掉婚约,简直伤风败俗。于是,命人将南兰关了起来,迎亲之前决不允许踏出闺阁半步。
眼看迎亲的日期逼近,南兰长夜难眠,虽明白门当户之情,也明白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说来还是有一点倔强,这点像她早逝的母亲。
南兰先是不吃不喝,以绝食相逼,却被父亲硬灌了汤水,几番折腾,父亲愈加反对,南兰就愈加刚硬。她才不要嫁给什么阮公子,管他是什么大才子,什么状元郎,这些虚名,在南兰看来都比不过少年张简,比不过他在人群中的冲她微微一笑。
距离婚期还有两天,南兰花了许多心思和首饰打点,才有一个门童愿意担着极大的风险替南兰递了信笺给张简。信笺上画着一双蝴蝶,题了两句诗: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不久,京城就传遍了南家小女儿在迎亲的前一天自缢身亡的消息。
红事变白事,喜事变丧事。
南峰失去唯一的亲人,他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勉强忍住悲痛,一边向阮家退还彩礼,一边为保住女儿清誉管住众人攸攸之口,忙起来似乎觉察不到失女之痛。待到事情都做尽,再无事可做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厅上,愣愣地失神了许久,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这时,门人匆匆忙忙前来通报,说门口来了个年轻书生,非要闯进府里,一定要见老爷一面。
南峰被手下撞见自己流泪有些受窘,低低地怒吼一声:“不见!”
门人神色慌张,犹犹豫豫地说:
“老爷,他…他说他叫张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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