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月底的南方城市,没有温柔的雨。人们穿着厚实的衣服,游离在湿漉的街道上,接连几天的冬雨给了城市的人们一个很大的惊喜,面对这一直没有消停的雨,人们的脸上写满了厌烦,眼里少了点光亮,如同水族馆里饲养的热带鱼,被饲养的失去本性。潮湿的城市像是镂空的礁石,架空在海里,风吹日晒、满目疮痍。淅淅沥沥的雨水横跨过狭长海岸线,形成一个密实的包围圈,车辆行驶在临海大桥上可以看到天空里巨大的雨帘,遮住了远方的视线。金钱掏空了城市最初的夙愿,人们成了这个时代的填充物,满足城市日益膨胀的欲望,然而疯长却染上了消化不良的恶疾。尽管是周末,平日里热闹的新海岸广场上,如今冷冷清清,鸦雀无声,阴雨绵绵的天气让人感觉昏昏欲睡,天空的亮度像是被设置成了夜间模式,从清晨到傍晚都感觉一样阴暗,一直没有天亮一般,伴随着夜晚来临,城市的窗户都被贴上黑夜,尽管黑夜无尽,尽管白昼未明,夜幕下潜伏的寒流,还在肆意妄为,跟着这个季节的落寞一同病入膏肓。
在过去一个星期里,张显民的事情在新闻报道后一下子成了人们热议的对象,从杀人犯到被杀者,如此戏剧性的转变,无疑使人们对这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充满了好奇。学校的校庆结束后,学生陆续回到学校,紧接着接下来的期末课程,对于张显民的事,学校里面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议论纷纷,原以为刘嘉童和张显民的事情已经云淡风轻了,谁知道又会有这样的意外。新上任的孟校长因为这件事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对于上任不久就遇到这样的篓子,他也是一脸无奈,按照正常程序,他告诉各级各学院的老师辅导员督促告诫学生不要过多谈论这种事,也警示学生不要干有违背学校声誉的事情,但是这样一场风波远远没有那么快可以平复下来。
陈邻这个周末没有去兼职,看到天气这样他也没有心情去,他约上了陈熙希去吃饭,事实上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和陈熙希聊聊关于张显民的事情,他知道陈熙希特别钟爱日本料理,于是他们来到一家挺出名的日本料理餐厅。
“怎么,今天有空请我吃饭,你周末不是都要兼职的吗?”
“我看天气这样都懒得去了,其实也没什么事,我们也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
“那是,最近一直很忙,几乎晚晚加班,累死了”
陈熙希穿着一件红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羊毛衫,画了一个淡妆,她望着窗外阴雨天气,不禁打了个哈欠。.
“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你有空也回去看看她,她一直在叨念你”
“期末吧,寒假我会回去的”
“恩”
服务员把餐点放到桌上,热腾腾的的香气扑面而来,一下子在空气里散开,陈熙希看到眼前的饭菜露出满足的笑容。
“张显民的事情,你觉得怎样?”
陈邻的语气很平淡,当话题一下子转到张显民身上时,陈熙希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她也猜到陈邻会想聊这个的。
“没怎样,我觉得挺好的,你不觉得他这种人死了很好吗”
陈熙希用手撩了一下前面的刘海,卷起袖子,双手利索的夹菜,不断的往嘴里塞,她看着陈邻,眼里一丝惊讶都没有,显得满不在乎。
“那林雨露怎么办呢?”
听到林雨露的名字,陈熙希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然后继续不慌不忙的吃着桌上的饭菜。
“那个我会去和她沟通沟通,你就不用担心了”
“你好像对张显民的事情不感到惊讶”
“说真的,刚开始看到新闻说他成了杀人犯时我是有点惊讶的,不过就像你上次和我说的那样,他会有这种下场其实也不奇怪吧,这也是他自作自受,而且这下子不就验证了你当初的猜测对吧”
陈邻心里清楚其实陈熙希对张显民的抵触,他知道她不想聊这个话题。
“嗯,那你知道这件案件的什么其他事吗?”
“你怎么好像对这件事很上心啊”
陈熙希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的不想弄掉口红,她觉得自己的弟弟又像是在隐瞒些什么,不然依照他的性格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没有,我也是好奇,毕竟谁也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对吧”
看着陈熙希那质疑的眼神,陈邻摆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样子,陈熙希也就没往下想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其他的,就按照电视报道的那样,说是被一个吸毒的男子杀害,说是发生什么争执才导致的,而且那个人也当场抓到了,这些看过新闻的人都知道”
“哦,这样”
“不过我听记者朋友说,他们去采访嫌疑人都不允许,好像政府也很重视这个案件,你们学校最近也闹得很凶吧”
“嗯,学院老师那些都有告诫我们不要理会太多,这和之前的一样”
“其实,你就不应该好奇这件事,说真的都几个月了,我觉得好像生活都离不开这个男人的话题,如今这样我觉得真的是结束了,就让他成为过去吧”
陈熙希摇了摇头头,拿起桌上的芥麦茶尝了几口。
“嗯,希望吧”
“希望?希望什么?”
“希望张显民的事情是真的结束,我可不希望因为他的原因连累一些无辜的人”
“其他的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那都与我们无关,而且我们本来就和这个人没有什么联系,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听着陈熙希的语气,陈邻觉得这不像往常激动的她,看她那疲倦的样子,他想也许张显民的事对她造成太大的困扰,陈熙希已经不想过多的去思考,只想这样的安静的回到往日的生活吧。
“我懂,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怎么,你小子今天就为这事才约我吃饭的么”
“不是,你想多了”
陈邻摇摇头,露出一丝微笑,陈熙熙也笑了,空气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愉快了许多。
“快吃吧,要凉了”
“好,不够再点”
“下次请我吃饭记得提前告诉我,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怀石料理,味道超好的”
“好,没问题”
说着陈熙希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的很开朗,陈邻笑了笑,他看到眼前的这个陈熙希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姐姐。他看着外面的景色,外面飘洒着零星小雨,夜里的雨多少令人生畏,街道上依稀逗留几个人,窗户上的雨水接踵而来,陈邻用手在玻璃上随意画几个图案,他端起桌上的热奶茶,吹了吹,喝了几口,感觉身体一下子暖了许多,他想不管黑夜多长,总会走到有白昼的地方。
陈熙希和陈邻吃完饭后,聊了好一会,然后就坐公交回去了,在站台上车那时,陈熙希给了弟弟一个熊抱。
“好久没抱过你了,呵呵,回去路上小心点”
“好,你也是,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陈邻看着站台的几个人看着他俩,稍微有点尴尬,公交车驶出站台,陈熙希挥手告别陈邻,脸上挂满了笑容。
陈邻坐在车上,车上只有几个人,每个人都在低头玩手机,车的地板很脏,但显然没有人在乎这些事。虽然张显民的死多少让陈邻惊讶,但是他知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安思琪父亲的事情,还有那个所谓的证据,陈邻揉了揉太阳穴,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拨打了电话。
“啲啲啲…..喂”
“喂,貌然哥你明天有空没,我都问你一个星期了”
“哦哦哈哈,好吧好吧,我明天有空,你过来吧,我手上的那个案子昨天刚刚结束了”
“哦,那就好,那我明天带我朋友过去你事务所一趟,详细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好好”
“嗯,那先这样咯,拜拜”
“拜拜”
陈邻挂了电话,长呼一口气,好像舒缓了很多。方貌然是他父亲朋友的儿子,方貌然的父亲和陈骏森年轻时都是大学法律系的同学,后来陈骏森出来从事这种工作,而方貌然的父亲选择了经商,早两年方貌然毕业了,从事律师的工作,但是官司一直处理的不好,于是他的父亲找陈骏森商量,让方貌然过去陈骏森那里学习个一年,上个月方貌然结束了在陈骏森的工作,回到律师事务所工作,接连接了两个很难的官司都打的很好,陈骏森和他的父亲都表示很满意,这次陈邻也打算拜托他,事实上他也不想让陈骏森知道这件事。
陈邻再次滚动通讯录,拨打了安思琪的手机,同时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分了。
“啲啲啲…...喂”
“额,那个,思琪,我约到了那个律师朋友,明天一起过去吧”
陈邻的声音有点结巴,他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的有点紧张。
“哦,好的好的,谢谢你,那明天多少点,到哪里等呢”
“你早上八点半到西华街那个裕兴百货门前等我吧”
“哦,好的”
“嗯”
“你吃饭了吗?”
“额,我刚刚吃了,你呢?”
“我还没呢,刚刚下班,正坐车回去呢”
“哦,那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的,呵呵,拜拜”
“拜拜”
陈邻挂了电话,觉得自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车窗上依附着的雨水,从车窗往外看的景色像是被溶解一样,像是一副刚刚新鲜出炉的油画,车辆慢慢的在夜里前进,外面的街景似乎并没有引起陈邻的兴趣,他看着微信朋友圈的内容,像是看到什么东西,不由自主的笑了笑,暖暖的。
2
周日的早晨没有雨,昨晚深夜雨就停了,被风晾干一晚上的街道,丝毫感觉不出有雨的痕迹,只是那股味道,还多少残留在空气中。
早上学生公寓楼下的餐厅随处都坐着有学生在吃早餐,陈邻一宿舍人一起在经常去的店里吃早餐,每个人习惯性的点了份加大的蛋肉肠粉,和一杯热豆浆。
“小邻你今天要去兼职吗?”
“不了,我约了一个朋友有点事,待会就过去”
“小邻近期活动频繁,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告诉我哪个学院的妹子”
“你想多了”
许哲勒住陈邻的脖子,两个人嬉耍了一番,笑的很开心。
“皓洋的脚现在恢复的怎样了”
“我感觉挺好的,月底就可以拆纱布了”
“你呀,永远都是冷板凳的,校队的饮水机守护神”
许哲做出了很搞笑的投篮的动作,皓洋回应一个大大的中指,鄙视许哲,大家一起说说笑笑,陈邻觉得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小宇你待会是要去校学生会吗?”
“是阿,很快期末了,要组织安排晚会的各项表演工作,这段时间估计会很忙”
“这样啊,不过,有机会的话介绍你们那个副主席给我认识认识吧”
看见许哲露出如此跃跃欲试的表情,皓洋冷冷的插了句:
“瞧你那淫荡的表情,你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吗?”
“你懂了毛,一看就是思想污秽,只是交个朋友而已,你想这么多干嘛”
“那个副主席长得很好看吗?”
“嗯,挺正的,身材又好”
看到许哲眼里泛着金光,皓洋无语的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是我污还是你污了,兄弟”
皓洋拍了拍许哲的肩膀,大伙脸上都是笑容。
“呵呵,好吧,下次有机会吧,我们的副主席挺好人的”
“你说我们宿舍有好久没有一起吃饭喝酒了,真的”
“确实,这个学期好像各个忙各自的事,大家都聚不到一块,不如期末前一起去吃个海底捞吧”
“是你馋吧,饿货,要来条士力架吗?”
“少来,就这么定吧,期末放假前一晚,有女朋友的记得把女朋友带上”
许哲用手肘挤了挤皓洋,露出得意的笑容,两个人互相打闹了下,哈哈大笑。
“好,我没问题,我也觉得聚聚好”
“我也OK,反正接下来的比赛都没我份”
“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咯”
一个普通的早餐,但是陈邻却觉得格外的温馨,街上的餐厅饭店里,学生们聊天的话语,嬉笑的声音,把冬季里的清晨描绘的生动了许多,温暖了许多,比起往日里的枯燥,多了点光泽。
早餐过后,大伙各自去干自己的事,陈邻看了看手表的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他搭上一辆公交,前往和安思琪说好的地方。西华街两旁的树光秃秃的,在冬天里光着膀子,赤膊上阵,十足一条汉子,街上的许多店铺还没有开门,大概是天气冷的原因,加上最近的生意也不好吧,很多人还在沉睡在梦乡里。下了公交,陈邻坐在裕兴百货门前的长椅,今天没有风,人也没有那么哆嗦。
大约等了十分钟,也许是玩手机玩的入神,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了他一声,把他吓到了。
“陈邻,等很久了吗?”
陈邻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生,安思琪穿着一件灰色的外衣,一双黑丝搭配着黑色匡威帆布鞋,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陈邻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站了起来。
“额,没有,我也是刚到”
“是吗,吃过早餐了没?”
“嗯,刚和舍友一起吃了,你呢?”
“我吃过了”
“那走吧,过去之后就详细把情况和他说一下”
“嗯好”
方貌然的事务所在西华街东的正兴大厦里,他们来到B座7楼,跟前台简单沟通后,他们直接来到方貌然的办公室,陈邻敲了敲门。
“请进”
打开门,他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方貌然,看到打开门的是陈邻,方貌然笑了笑。
“还真准时,这么早就到了”
“那当然,免得你这个大忙人到时候又放我鸽子”
陈邻和安思琪走进办公室,轻轻把门关上,方貌然站起身子,他穿着一件条纹暗红色毛衣,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哈哈,你们随便坐,不用客气,我泡壶茶先”
房内开了暖气,很暖和,陈邻和安思琪坐在沙发上,房间里放着一张办公桌,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墙边的几个书柜放满了各种与法律相关的书籍,地板上铺了新的毛毯,打扫的很干净。
“来来来,喝杯茶,外面很冷吧”
“今天停风了,感觉没那么冷”
“是吗”
方貌然倒了两杯茶,放到他们两人前面.。
“谢谢”
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茶杯,喝了口。
方貌然也倒了杯茶,他看着坐在陈邻旁边的安思琪,也坐了下来。
“这位是委托人吧”
方貌然指了指安思琪,陈邻点点头,安思琪也礼貌的回应一句。
“你好,方律师”
“哦,你好你好”
方貌然伸出手,安思琪和他握了一下。
“小邻跟我说提过说是你要为你父亲上诉,具体是什么案件他还没跟我说”
说着方貌然起身从桌子上拿一本本子,重新坐下了。
“那我们就直接进入话题吧,那个安小姐对吧,麻烦你和我说一下你要我为你打什么官司”
“其实….”
“我说吧,貌然哥,我们要打的官司就是现在传的沸沸扬扬的杀人案”
见安思琪有些难以开口,陈邻就直接帮她说了。
“杀人案,你指哪个?”
“就是那个大学教授张显民被杀的案件”
“就是那个杀人犯然后被杀那宗?!!”
“嗯是的”
“那安小姐你是?”
“那个杀害张显民的人是我的爸爸”
“这样啊”
方貌然不禁扭了下脖子,长呼一口气,陈邻也预料到他会有这样反应,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又喝了几口。
“怎么,你不愿意接手吗?”
“当然不是,只是有点意外吧,而且这个案件我觉得就算是上诉都很可能被驳回”
“这怎么会?”
“毕竟作案的证据很充分,理由不充足的情况下上诉很难通过的”
“那这样子不就完全没希望了吗”
“我想还是你先和我说说这个案件的详细情节吧,我也有关注这个案件,我记得犯罪嫌疑人是个瘾君子,作案动机好像是因为毒品发生争执,然后把在逃杀人犯张显民杀死,你要我为你父亲辩护,那是说你父亲不是凶手,是冤枉的?”
“是的,我爸去到张显民家时,他就已经死了,他没有杀害他”
“但是警方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证明是你父亲杀人,除非有未被发现的证据可以推翻,不然很难”
“我爸跟我说,那天是张显民约他去他家,去到之后他看见倒在地上的张显民,然后感觉后脑勺被人重重砸了一下,就晕过去了,醒来以后他才知道自己被逮捕了,他在晕之前看到沙发上有个女生一脸苍白,瑟瑟发抖”
“那这个人可能是证人,也可能是犯罪嫌疑人”
“我也这么想,但是警方那边说是没有这个人,说是我爸因为吸食毒品而产生幻觉,但我爸很肯定的告诉我确实有这个人”
“那就不好办了,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为你父亲辩护,没有有力的证据或证人去推翻,找出真正的嫌疑人,最多也是在拖时间,最多就变成误杀,这样可以减刑很多,没有确凿证明你父亲不是犯罪嫌疑人的证据想无罪释放就很难了”
“也就是说,要想推翻这个案件,首先的知道这个女的是谁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然后就起诉这个人,再继续找到相关有用的东西”
“思琪你爸有说过一些关于那个女的特征吗”
“她说那个女的二十左右,一头长发,长得挺标致的”
“其实,有一点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的”
“什么”
“你说案发时候你爸看到那个女生坐在沙发上发抖,你们可以想想,如果是我的话,假设我不是凶手,我刚好看到张显民死了,一定会很惊讶,然后立马报警,如果有人这时走进来,那我可能会慌张的解释不是我干的什么的,那如果是我杀了张显民,那我应该赶紧处理现场,或者慌慌张张的逃跑,怎么还会坐在沙发上呢,而且,你爸是看到女生就被人从后面砸晕的,我猜测的结果是,那个女生是犯罪嫌疑人,证人不会是这样的表现,她应该是无意杀了张显民,然后吓坏了,另外一个人要么是同伙要么就是他叫过来的,不巧是你父亲突然出现,所以那时另一个人二话不说,直接砸晕你爸,综合上述,最合理的猜测是那个女的应该是张显民的亲人”
“亲人?”
“你们也许不知道,我大学时上犯罪心理学时,我们的教授说,如果一个罪犯他杀人以后没有处理现场也没有逃跑,而是呆在发生地的话,很大程度是熟悉的人,因为他们对环境有潜意识的熟悉,而如果是陌生环境,人的恐惧心理会一下子扩张开来,所以说很可能是一起居住的人作案”
“那会是谁,年龄二十岁出头”
“这个安小姐你就要自己去了解清楚,这也是我的猜测,而且就算是她,也要有充足的证据来证明她有作案嫌疑”
方貌然摇了摇头头,手指提了下眼镜,大概他在想这个官司的压力不小。
“说真的,我也没想到是这个案件,安小姐如果你真的要上诉的话,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
安思琪听完方貌然的话,一脸沮丧,陈邻看到安思琪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
“貌然哥,案件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忘了之前答应我的事”
方貌然看着陈邻的眼神,点了点头,把本子合上。
“我知道了,我会向法院提出上诉,晚些会和警察局沟通,安排个时间和你父亲见面聊聊这个案子,你们放心,案子我会尽力的,就算真的不知道那个女的是谁,我也会尽力把他打成误杀罪名,减轻他的判刑”
安思琪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谢谢你方律师”
“不用客气,小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而且这也是我们律师的职责所在”
“那我们就先走了,其他问题我会联系你的”
随后方貌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安思琪。
“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好的”
陈邻和安思琪站起身,和方貌然友好握个手就离开了。安思琪在方貌然的一番话后显得心不在焉,心情低落。陈邻看在眼里,他自己也在思考出路在哪里,他们离开后来到了公交站台。
“其实你也不要那么沮丧,方律师他是个很棒的律师,相信会有转机的”
“嗯,只是现在我们去哪里找那个人,如果有这个人警方应该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的,张显民的事不能用正常方式来看待”
“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呢!难道直接公开那个东西吗!”
安思琪一下子声音提高了许多,也许是压力太大了,人有点烦躁,一下子没忍住爆发出来。
“抱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的,我懂,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只是越急越做不了事,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我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其实,刚刚方貌然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想,如果你是逃犯你会跑到家里干什么,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东西要拿,不然不会这么冒险,而且他很赶时间不然也不会叫你爸去拿东西,这种时候你觉得他会见其他人吗,我觉得不会,那说明他事先没有约那个女的,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有人按门铃或者敲门张显民都不会开,我认为那个女的有他家钥匙,而且比他早一步到家”
“你这么说我想起我爸说张显民楼下的门锁换了,除了钥匙以外输入密码也可以开门,我爸就是这样直接上楼没有按门铃的”
“那就对了,如果有人按门铃是不可能接的,因为张显民事先跟你爸说了门铃密码,那么那个女的也是有钥匙的,因为就算密码开门,张显民知道不是你爸也不会开门,那么那个女的就可能是比张显民早一步,用钥匙进了他家,能有他家钥匙的通常一定是家人,他的妻子和孩子,当然也不排除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人”
“这么说,从这点来看,最有可能的是他女儿”
“对”
“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个人?”
“本来去张显民他家就可以的,我记得他家墙上有他和他家人的合照,只要拿过去给你爸看一下就知道了,但是现在一定不行,警察应该封锁了现场”
“是啊,这本来是个机会”
“不过有个方法可以试试,你想,张显民死了,那按道理他的家属会去医院办理相关手续,那么会留下联系方式”
“这个….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简单来说,如果我们假装说张小姐什么时候在医院掉了东西,想交还给她,跟那里的工作人员说一下,这样估摸可以问到她或者其他亲人的联系方式,再以此往下搜索”
“对啊,可以试试”
“那走吧,现在去医院,得抓紧时间了”
陈邻和安思琪两人乘上公交,前往临海市附属第三医院,他们坐在靠后排的位置,陈邻的神情有些紧张,脑子里在组织着待会要做的事情,安思琪侧着头看着陈邻,看他想事情想入神的样子,她在想这个男生今天说话时一直用“我们”而不是“我”,他的头发剪了,没有了刘海,一副干净清爽的样子,虽然这个男生的眼神总是淡淡的冷漠,但却让人感觉可以依靠。
安思琪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画面,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3
城市上空的云加快了移动的步伐,原来死气沉沉的云,慢慢的聚拢,仿佛失去了控制,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市民抬起头看着这个由云组成的奇特凤眼,无不叹为观止,纷纷拿出手机拍摄,季节变化带来的现象千奇百怪,无独有偶的是,这都不是个好的兆头。
平静的周末,陈熙希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原本想睡到中午十二点,但是一通电话让她慌慌张张就出去了。林雨笙一大早打电话给陈熙希,陈熙希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林雨笙跟陈熙希说林雨露死了,陈熙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然后林雨笙又反复说了几遍,陈熙希才醒过来,两人聊了几分钟,林雨笙叫陈熙希上她家,当面和她说说,然后就挂断了,陈熙希坐在床上想了一会,觉得不对劲,换好衣服随便洗漱一下就走了。
陈熙希来到林雨露的家,她按了几下门铃,门轻轻打开了,开门的是林雨笙,林雨笙回头看了眼。
“我们出去说吧”
陈熙希从半掩的门里听到女人的哭声,她们走到楼梯的角落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
“很抱歉,熙希姐,现在才告诉你这件事,就如你所见我们家现在还沉浸在伤痛之中”
陈熙希顺着林雨笙的目光又看了眼门里,那断断续续的哭声。
“所以说,这怎么回事”
“我姐死了”
“??!!”
“你别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陈熙希不敢相信林雨笙所说的话,心跳的很快,呼吸也快了很多。
“她自杀了,死在了自己的公寓里,上个星期我们接到了电话,是警察通知我们的,刚开始我们不信,后来当我们在停尸间看到我姐的尸体时….我…...”
说着,林雨笙捂着嘴,眼泪哗哗的直流。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生命”
看着林雨笙痛哭,那一刻,陈熙希才明白,眼前的是真实的,林雨露死了,她的脸色煞白,傻傻的站着,耳朵里是哭泣的声音,整个人都没了魂。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们也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警察和我们说检测结果,我姐死了有一个月了,基本排除他杀可能了”
“不..不..你姐的性格不会干这么鲁莽的事情,而且,你姐不是去外地工作了吗?”
陈熙希两眼呆滞,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事实。
“对..我也纳闷,她怎么撒谎,那么她那段时间去干嘛了…”
林雨笙泪流满面,一时之间,陈熙希觉得自己头脑很混乱,甚至是眩晕。
“对了,熙希姐…..有件事…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你打电话找我问我姐在我这吗…..那次我骗了你,在你打电话的前一天,我和她吵了一架,吵得很凶,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魂不守舍的走了,我只不过是说张显民….”
听到张显民这个名字,陈熙希一下子回过神,激动了起来。
“张显民?你说了什么!你说了什么!”
“我…我…我就告诉她张显民是性无能”
“性无能?”
“我….在他房间里看到过他自己全裸的艺术写真,他确实没有…..我也听过别人说他年轻时遇到一场事故…然后…”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你在胡说什么!”
陈熙希听到林雨笙这么一说,疑惑不解,这和事实完全违背。
“怎么…你的反应和我姐到时一样”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玻璃碎掉的声音,林雨笙听到马上跑进去,陈熙希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屋,一进屋里,她看见地上一个女人在哭泣,旁边的中年男子把她扶起来。
“妈,你没事吧”
林雨笙赶紧把地上碎掉的杯子碎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只见那个中年女子的双眼都红肿了。
下一秒,陈熙希的视线定格在了柜台上的那张黑白照上,照片上女生的笑容很好,仿佛在对她微笑,陈熙希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她闭上眼,用手袖擦拭泪水,早已哭不成人,那个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就这样走了,跟着那个万恶不赦的张显民脚后离开了,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片刻,她转过身,慢慢的走出门,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她感觉时间好像静止了。
“熙希姐”
林雨笙追了出来,陈熙希停下了脚步,然后又继续下楼,走了几步她又停住了,她缓缓抬头,看着台阶上的林雨笙。
“知道吗,你姐姐怀了张显民的孩子”
陈熙希的表情苦涩中带点冷漠,两个眼圈都红了。
“…什…么!?”
陈熙希继续下楼,她的脚步很轻,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而林雨笙一脸凝重的站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陈熙希坐在车上一声不吭,司机问他去哪里,她只是甩手示意他往前开。陈熙希并不知道林雨露为什么自杀,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此刻,她的耳畔好像听到了林雨露的声音,在呼唤着她。
“喂,去玩吧,熙希….”
陈熙希低下头,捂着脸低声哭泣。那些与岁月挂钩的话语,在冬季里如此的薄弱,远方传来的呼唤,看似近在咫尺,却早已结成了冰霜。
4
绿池沿岸的港口停泊了大量渔船,因为接连几日下雨,海上风浪很大,很多渔民没有出海捕鱼。绿池湾一带鱼类繁多,水产资源丰富,非常适合捕捞作业,沿岸的居民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渔船上度过的,每天起早贪黑,驾着渔船出海捕鱼,每个月回家的时间也就是三四天。上阳区有着市内最大的水产批发市场,这里的水产超过七成来自于绿池湾,每当有渡轮经过绿池湾时,船客都会隐约听到海上渔船传来水手的歌。人们总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生活的好几代人都是渔民,几十年的海上生活铸就了他们辛勤劳作的品质,他们一辈子呆在陆地上的时间很少,相比较城市的繁华生活,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向往,大海的辽阔让人们喜欢了无拘无束的生活节奏,他们都说自己是大海的宠儿,希望一辈子光着脚行走在海里。
满江楼是绿池边上一家很出名的海鲜酒楼,每天想过来吃饭的人都要提前一个星期预定位置,酒楼的海鲜都是现捕现杀现煮,肉质鲜美,口感就跟不用说了,酒楼一共有四层,最上面的是贵宾套间。赵光实坐在椅子上,抽着烟。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白发老人,男子六十岁左右,身材偏瘦,穿着一身西服,他随意的翻开放在桌上的菜单。
“最近看来烦恼不少啊,光实”
“唉,别提了,真是狗日了的感觉”
赵光实弹了弹烟灰,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面的男子见他这副表情,微微的笑了。
“学校的事情处理的怎样了”
“那个李文达也是个傻逼,跟我叫嚣,找死,看他还敢不敢搞女学生,活该被开除”
“那姓孟的接手怎样,办事机灵吗?”
“还可以,我叫他下个星期把账本和这个月的明细给我,你也知道现在那摊事够他呛的”
“我知道,关于那个大学教授的事情,最好没有什么手尾”
“你放心吧老师,我仔细查过了,没有他说的那玩意”
“那最好,不过关于他的这个案件我觉得处理的不好,还有之前那个女学生的事也一样”
男子看着赵光实的眼神深邃而深不可测,赵光实听到对方的语气,说话显得恭恭敬敬。
“我的手下确实处理的不好,不过现在这些事都成为过去了,我们应该看当下,好好经营我们的这盘生意”
男子点了点头,他站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夜景,海风迎面扑来,但他却不觉得冷。
“光实啊,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也住在绿池这边,那时候的我十四五岁,每天跟着渔船出海打渔,那个时候的我很幸运,跟了一个很厉害的船长,我们的船每天打的鱼都是整个绿池湾最多的,那个时候的我很崇拜那位船长,于是,有一天,我问他怎样才能成为像他那样,他跟我说了一个优秀的船长需要具备什么”
“什么”
“首先,要有绝对的领导能力,其次,要有很大野心,最重要的一点,第三点”
男子扭过头看着赵光实,目光里都是凛冽的海风,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多了一份睿智。
“要知道你的船员是否忠诚于你”
男子重新坐回座位,双手交叉,看着赵光实,赵光实熄灭了烟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沉重。
“后来我十八岁那年,那位船长死了,他被船上的一位船员杀了,扔到了海里,我现在我还清楚记得那时候的情景”
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赵光实没有吭声,也没有看着这个男子,低着头吃着桌上的花生米,心里在想着其他事情。
“你懂我的意思吧,光实”
“我懂”
“我之前找过李文达,他跟我说他是被一个女学生陷害的,那个女学生在她办公室墙上的时钟里装了针孔摄像头,然后突然在办公室里演了一出她被非礼的戏,最后她把东西交给了上级领导…”
“我不想管他的那些破事,反正就算没有那么回事,我也一样要他滚蛋,他那种人不合适跟我们合作,你不觉得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文达的脾气确实差了点,你想换谁我也不反对,不过重点是那个女学生这么大胆威胁校长,看来她很自信啊,要说她不怕死呢,还是说她的后台很硬”
“老师,说了这么多,其实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赵光实似乎对这个男子的唠叨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他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想听别人在他的耳边刨根问底。
男子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烧酒,倒了一小杯,小酌了口,发出很爽的声音。。
“光实,你还是老样子没改,还是那么的急性子,我高波,从一个小渔民一直走到省委书记,再到现在退休都没什么风波,一路顺风顺水是因为什么,你知道吗?因为我知道哪些人忠心为我效命,哪些人会背叛我,需要铲除,你现在要好好看看你周围的人,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我们之间有内鬼”
赵光实和高波对视了几秒,他哽咽了,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眼里的风暴。
“我知道”
“你觉得刘强这个人怎样?”
“做事挺不错的”
“嗯嗯,他是个得力的帮手,不过,你信任他吗?”
高波的目光在赵光实身上寸步不离,赵光实的眼神也显得认真起来,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身边的事物,一直在默默地观察周围的动向。
“不”
赵光实说的很直截了当,他眉头锁紧,一脸严肃,高波见赵光实这个认真的表情,笑了笑,表示很满意,接着又小酌了杯酒。
“服务员,点菜!”
晚上十点左右,章宇独自一人打扫校学生会办公室,今天开会统筹工作弄了一天,他留下来打扫一下卫生,整理一下桌面的文件,他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也没想到这么晚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呢,章宇会长,在忙什么呢”
突然听到背后声音,章宇被吓了一跳,一个女生站在章宇背后,弯下身子,她贴的很近,章宇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似乎一转身就能碰到对方的脸。
“是你啊,拜..托,我的副主席,进来前敲敲门好吧,被你吓死了”
章宇脸有点红,心跳快了很多。
“哈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都回去了吗?”
“他们刚回去了,我留下来整理一下子办公室,怎么,你不是有事来不了吗?”
“事情处理好了,刚刚路过看到上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女生往后退了几步,她的皮肤很白皙,头发还没有完全干,穿着一件粉色的外衣,笑起来的样子很甜美,章宇看着眼前这个女生都有点紧张了。
“哦,你吃了饭没?”
“没呢,正打算去,刚刚回去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人都舒服”
“那一起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扁了,余沫”
“好啊”
女生的笑容很迷人,章宇露出一丝羞涩,心扑通扑通的跳,完全忘记了冬季的寒冷。
生活在这所城市的人无法在冬季里独善其身,冬季的冷淡失调,还在持续加重,陆地的暖流早就逃之夭夭了,相比较,海水表面的余温显得来之不易,漂流的人儿拥抱这份仅存的温度,享受着半点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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