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01

姥姥，我总这么叫你。

不记得那时候几岁，你和小舅家一高一低，隔着斜斜的岩石台阶。你家没有电视，我在小舅家看完电视剧大概九点二十，你总准时站在门口，手电筒的光稳稳地把我牵下来。

物质匮乏的年代，你总为我攒着糖果，经常攒到过期。跟你步行两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可以有好吃的包子。

睡觉的时候，你不跟我睡一头，总是在凌晨的时候坐起来拼命咳嗽。你总是反复确认我的被子没有漏风，我的脚在盐水瓶旁边。

那时候我还不懂爱你，你对我的好，都记得。

02

长大了，知道了要爱你，却不懂得珍惜。

没有经常回去看你，没有更耐心的跟你聊天。该洗的碗，还是抢不过你。你生病的时候，没有贴心地陪你。

你还是那么爱我。密密地缝我的袜子。知道我要回家提前来我家等我。没有钱，也要塞钱给我买吃的，总以为我在外地过得很惨。你把我每一次头疼脑热都看得很严重。

03

姥姥，我一直不敢太想你。我又很怕忘记关于你的细节。你的黑绒帽子，你的蓝色对襟褂子，你的发箍，你摘菜喜欢撕成细条，你喝汤不喜欢加盐，你不喜欢喝奶粉，你晕车很厉害，你穿针需要人帮忙，你喜欢蒸茄子，你的咸鸭蛋臭了也不让浪费，你跟我打电话总听不清我说话，你冬天爱洗澡经常感冒……

一直没有很认真地跟你说对不起。被你宠爱了二十多年，没有回报分毫。以前我是无神论者，现在我很希望有下辈子，我可以宠爱你。

姥姥，我知道你不会怪我。

你不会怪我没有把你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你不会怪我在大学的时候没有攒钱为你买一件羽绒服。你不会怪我没有及时回家。你不会怪我清明的时候不特地回家为你上坟。你不会怪我不敢跟妈妈和小姨谈起你。你不会怪我好像忘了你。

04

姥姥，我多么幸运是你的孙女。我的灵魂的样子，是你雕刻的。

不能占别人的便宜，不要做亏心事。不要有那么多欲望，不看重物质。要整洁，要爱自己。要多为别人着想，要无愧于心。

你离开我快四年了。我每天都想你。我很自私，特别脆弱的时候特别想你。

去年，我结婚的时候，你不在，我特别伤心。现在我处境艰难，又庆幸你不在。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希望你一切都好。如果真的尘归尘土归土，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姥姥，我真得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