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妹终于要结婚了,最高兴应该是二婶了,见人就分喜糖,顺便说一句:“秋月要结婚了!”快四十岁还没结婚就是在城市也是大龄剩女了。更何况 是在我们农村,十里八村也没有一个,这些年可把二婶愁坏了。
要不是秋月的事,二婶那也是在村里仰着头走路的人。二叔在村里开了一家具有相当规模的木器厂,生意相当红火。一家的日子在十里八村那是数的着的。可就是秋月的事让二婶走在大街上抬不起头,快四十岁的大姑娘还没结婚,村里的长舌妇在背后总是说长道短的,说什么秋月当小三了,要不就是有病了等等。
只要秋月回家,二婶就催她:“有合适的赶紧谈一个吧!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弟的孩子都上小学了,自己的事也上上心!”
不管二婶怎么催,村里人背后怎么说,秋月还是不紧不慢,也不着急。
秋月长得娇小可人,性情温顺,是县一中的美术老师。这些年追她的男孩子也不少,可就是没有她中意的。不是这个眼睛小了就是那个脸太长了,要不就是这个笑的太难看了,还有就是处着没感觉了……反正总是有一点不应她心的地方。就这样挑着挑着,自己成了老姑娘。
秋月结婚二婶让我去送嫁,所以我提前回了娘家,二婶让我去她家住一晚,好让我们姐妹说说话。因为我和秋月从小玩到大,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大了我嫁的远,秋月又在县城教书,所以见面的机会少了。
晚上秋月问我:“姐,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什么总是谈不成对象?”
我说:“人们都说你挑,可我总觉得不是,家境你不在意,人品相貌吧,好的给你介绍的也不少,可还是入不了你的心,你是不是有自己的苦衷?”
“姐,这么多年有一个事一直搁在我心里,我从未对人提起,不过现在我已释然。”秋月说着拿出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封封信还有一张画像。
秋月慢慢把画像拿出来凝视着上面的人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把所有人和这个我只见过一面的人比较,比较来比较去,自己到了这个年龄。”
“那他是谁?”我满心疑惑的问。
秋月用手摸着照片幽幽的说:“十八年前,那年我高考结束,终于可以放松放松心情了,于是想去在新疆的二姨家玩玩。本来我妈不同意我自己去,说太远,我又没出过远门不放心,但我坚持要自己去,十八岁了,我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出趟门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说什么也要自己去。
终于还是怀着无比激动和紧张的心情自己上路了,坐汽车到市里去坐火车,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那时候怎么觉得坐车的人真多,每个车门口都挤了好多人,我站在中间直接被人们挤了上去。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刚想坐下”
“哎!你要不要靠窗坐?可以看风景!”靠窗坐着的一个穿着军装的小伙子微笑着问我。
“好、好!”我使劲点头答应,第一次出门当然愿意看看沿途风景。
他站起来和我换座位,我顺眼打量了他一下,他要比我高多半头,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带着笑意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脸,反正第一眼就觉得他帅帅的,尤其那一身军装让我有种崇拜感。
我靠窗坐下说:“谢谢你和我换座位。”
他扭头冲我笑笑:“不用谢,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出门的学生,上初中还是高中?”
“暑假过后我上大一!”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可能看我长得比较瘦小吧,认为我还不是成年人。
“奥!大学生了,考的哪所大学……”
由于都是年青人话题越聊越多,看他是军人,我也没有戒备心。
两天一夜的旅程因为有这个旅伴和沿途的风景,一点也没感到无聊,而且觉得和他聊的很投缘,他说话幽默风趣,让我的旅途充满快乐。
途中我给他画了一张画像,他却送给了我,说让我记得他的样子。
快到终点站的时候,他给我留下了部队的地址和姓名,让我去学校后把地址给他,说我们以后可以通信做个朋友,我欣然应允了,因为我从心里愿意和他联系。
有些喜欢可能只是一眼便深藏心间、只是一次遇见便心心念念、只是一次同行便心怀眷恋……
暑假里想给他信,但不想让他把信寄到村里,让我妈多想,所以忍着没写。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手机,联系只能写信。
暑假结束开学我立即给他写了第一封信,告诉我学校的地址和新学校的情况,从信寄出去的那天我就天天盼着回信,他很快就给我回了信。
以后我们经常写信,他讲他部队上的事,我讲我学校的事,反正总有聊不完的话,大学四年看书和给他写信是我全部的业余生活。
学校里追我的男孩子,我从未考虑过,在我心里可能已经把他当成了男朋友,虽然我们在信中从未说过喜欢。
大四那年,他来信说要转业了,这几天不要给他写信了,等他到了工作单位会给我来信把地址告诉我。
一直等到毕业我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来信,我不知道他发生的什么,为什么没有了联系,那段灰色的日子,我一遍一遍的看着过去他寄给我的信,三年多时间,整整一百零三封信。
有句歌词唱的是:不是因为寂寞而想你,而是因为想你而寂寞。我寂寞的时候就会去看这些信。
可能自己心里把这些装的太满了,再也给别人留不下一点空间。所以这些年总是装不下任何人。
要不是去年我再次遇到他,我可能现在还是在自己的记忆里。
“你又见到他了?”我问。
秋月点点头说:“去年十月一趁着侄子放假,弟弟说带我爸妈去海边玩玩,本来我不想去,弟弟执意让我也去散散心,我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就一起去了。
碧海蓝天,空气也觉得新鲜,我坐在海边看着嬉闹的小侄子,呼吸着海边那温润的空气,心情也清爽起来。”
“哎呀!”小侄子跑着和一个女孩撞了个满怀,两个孩子摔倒在地上。
“小伟!”我跑过去赶紧扶起侄子和那女孩。
“媛媛!怎么这么不小心?”好熟悉的声音。
“爸爸!”随着女孩的喊声我回头一看,我一下子愣在那里,是他、真是他,我心里慌的只觉得有点站不稳,十八年了,他身材有点发福,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只是比当年沉稳了,现在是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谢谢!”他微笑着对我说,在我眼里还是当年那个带着阳光般微笑的男人,那个帅帅的男人,那个风趣幽默的男人,那个在我心里装了十八年的男人。
“不用谢”我直着眼睛看着他。
“跟阿姨说再见!”他冲着女儿说。
他不记得我了,不认识我了?是我的变化太大他认不出还是我认错了人?
“王平!”一个漂亮的女人冲着他喊。
“媛媛,妈妈喊我们呢”他说着牵着女儿的手走了。
王平,这个名字时时刻刻在我的脑海里,我没有认错人,只是他不记得我了。我傻傻的站在那儿眼睛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旅行回来之后,我发现追了我多年的同事小江其实很好,眼睛没那么大但很有神,笑容没那么灿烂但很温柔,脸没有那么棱角分明但也很耐看。只是以前没有发现他的这些好,但总归还没晚,没有错过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
十八年来我把一个人装满整个心,他是我全部的故事,而多年后,我对于他却是一个陌生人。
“姐,这就是我全部的故事”说到这秋月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伸胳膊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终于可以轻松了。
我问秋月:“你后悔吗?”
秋月仰头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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