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大黑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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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休日，回老家看望老人。因预报周日有大暴雨，老爸便提醒我们早点返程。

看着天阴得越来越厉害，担心真的会遇雨，于是驱车往回返。

行驶在高速上，果然，几分钟后西南方的天空一下子变得灰暗起来，那一大片乌云看着有点杀气腾腾的，真有点黑云压境的气势。因为有过不止一次在大雨中行驶的经历和经验了，白羊并不紧张。

十多分钟后，狂风大作，天愈发黑了，大雨随之而来。

下午5时许，车下了高速，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大雨如注，打在车窗上车顶上啪啪作响。看着街道上车辆都开了灯，在雨中徐徐而行，白羊笑道：“这就是有车的好处，不然在外面就要挨淋了！”

天已经漆黑如墨，看着外面风雨交加，忽地便想到了小时候的那场大黑风了。

那一年，我正上小学五年级，在另外一个镇上小学。按照当时的规定，在本乡镇上小学，是无法考入县一中的。于是父亲便托了关系将我安排在另一个乡镇小学。 那个小学，离家大概四五里的距离，座落在运河畔。沿途要穿越县城，因为当时的我不会骑自行车，平时县城都很少去的我，便觉得学校离家非常非常远。

虽然当时父亲在县城上班，但他上班的时间和我的作息并不完全一致，偶尔，我会去他所在的医院，等他下班会捎上我一起回家。平时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步行上学的，对于那时的我来讲，确实很辛苦。

我记得那一天是周五，轮到我值日，下午放学早，我和其他值日的同学一起打扫完教室，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回家。

那一次，我并没有沿着运河岸走，而是拐到了北街。因为父亲所在的医院便在那条街上，记得自己还去父亲的办公室看了看，当时父亲并不在屋里，于是我便一个人继续往家赶。

北街那条小街道并不长，大约一里多地而已，迤逦向北。出了北街，是一条土路通往北环，路两边栽种了白杨，高大挺拔。

当我走出北街时，天气陡然一变，西北方向的天空，一大片乌云快速而来，气势汹汹的。经常听老人们讲，西北方向的天气变化最凶最快。那时的夏天，雨量充沛，一片云彩一片雨，往往雨来得很快很急。

心里忐忑着，于是我加快了步子，担心着，没带雨具，万一淋了雨可就糟糕了。

但是，没等我跑出几步，风势已经很猛了。当时身体娇小，硬是被风阻住了步伐，吹得我步子趔趄，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当时心中警铃大作，脚下唯有加快步子，想着尽快赶到家就安全了。

风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暗。等我艰难地走出百米后，天已经安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风呼呼地，裹挟着土块打在脸上身上，生疼。因为人小，身单力薄，站是站立不住的。两边有杨树，于是我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前进，从这棵树再到另外一棵树。实在走不动了，便抱着树歇一歇。

从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天气，一张嘴土便吃了一嘴的土，只得紧闭上嘴巴。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样子肯定特别狼狈。

有当时的情形，和《西游记》里那些妖怪来时的可怕征兆一模一样。有些事情想起来后怕，但在当时那么恶劣的情况下，首先想的是如何回家，并没有时间去害怕。记得自己当时还想哭，可是声音干巴巴地觉得很矫情，干脆放弃了。只想着这黑咕隆冬的啥也看不见，也不知几时能结束？

就那么步履维艰地顶着风往前一点点地挪动，天也不知黑了多久，黑暗中根本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不记得跋涉了多久，黑暗之中，我撞上了一辆自行车。大约是我的“哎呦”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便听有人问我话。听到我说是小学生，小姑娘，于是对方好心地让我拽住他的自行车后座，不要放松。

原来那是几个下了班回家的年轻人，几个人继续在黑暗中逆风行进。耳边风声呼啸，发出阵阵怪异吓人的声响，但谁也顾不上，只是拼命地和风搏斗着。

那一里多地的距离，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快到北环时，天方渐渐地亮了起来，但风却越来越大了。顾不上看周围的情形，听几个人说话，前面的村子有认识的人，他们打定了主意先去谁谁家避一避。

而我们村在旁边不远处，于是，我们分成了两路，他们几个人去避风，我独自一人继续顶风前行。

又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到家了，那一刻，既狼狈又欣慰。当时家里没人，哥哥姐姐，父亲母亲均不在。渐渐地风小了，雨开始淅淅沥沥了下了起来，随后，家人也一个接一个地回来了。

事后，所有的人说起那场大黑风都心有余悸。那一场大风，按风势看得有八九级了。很多的大树都被拔根而起，之后很多年，一直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所有的电线都刮断了，那一年，整个县遭了灾，农作物大幅减产。

本家的一位老爷爷，也在那场黑风中遇难。黑风起时，老爷爷正在自家的瓜地里看瓜，大风将人和瓜棚一起卷走，刮了很远。风止后，当老爷爷被找到时，人便不行了。

人们从来没有遭遇到那样极端的恶劣天气，那场莫名其妙气势汹汹的大风，从何而来，人们议论纷纷，随后有各种揣测和迷信的说法。

最后比较统一的说法是，秃尾巴老NAN过境，当时小，也不知人们所说的这秃尾巴的东西为何物，大概是某一种传说中的很凶恶的神秘的动物吧。

关于老爷爷的去世，本家的一些人也传得有鼻子有眼，最后把原因归罪到了老爷爷的儿媳妇，也就是我称之为老婶的身上。

后来听母亲私下讲过，老婶是刮黑风的前一年娶进门的。那一年的秋末冬初，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大概人们对一些反常的季节现象，都有迷信的解释，那些说法无不和一些灾难联系在一起。

也许是中国人民间的一些预言吧？就象，史书里记载的一些特殊的天象征兆，如长虹贯日，慧星扫尾等寓意不祥的说法大同小异吧。

老婶娶进门的那天，我虽记得不清楚具体的日子，但这件事我却是知道的。因为，当天天气不好，母亲怕我冻着，特意去学校给我送了棉衣，并为我买好了午饭。告诉我，家中有喜事，就是老婶进门。

据说，就因为还没到冬天就下起了大雪，对于这种反常的事，老爷爷一家的长辈，都不怎么喜欢那位新媳妇老婶儿。尤其第二年又发生了刮大黑风，老爷爷因此遇难去世后，老婶似乎更不被老爷爷家的人待见了。

其实，老婶何其无辜，有些话是无稽之谈。但是三人成虎，如果大家都带着偏见去看一个人，即使有科学合理的解释，相必也无人听信。

这些事，是我后来才听说的，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些传言。老婶过门后生了两个儿子，因为离我家住得很近，我经常去她家帮忙抱抱小弟弟，哄着他们玩耍。直到后来上了中学，学业开始紧张，小弟弟们也日渐长大，我才不再去她家了。再后来，她家搬离了老宅，住进了新居。从此，见面更是寥寥无几了。

我不清楚老婶当时知不知道大家在背后这么议论她，但她的命还真就不太好。听说40多岁时便患了脑瘤，做了手术，但并未维持几年便去世了。

每次回想那场大风，我都感到庆幸，在当时那么糟糕的情况下，我没有被刮断的树枝砸中，没有被在风中狂飞的物体击中，身体没有受到一点点伤害，真的太幸运了。

那场大黑风过去了那么多年，现在，只要遇到恶劣的天气，我仍会想起当时的情形。顺便地，想到老爷爷的去世，想到老婶，想到很多很多事。

在自然面前，人类何其渺小，在灾难面前，我们真的无能为力！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那份无助感真让人绝望。我们唯有期盼，灾难尽量不要降临。毕竟，灾难不是常在，活在当下，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