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赶了大半个月的路,人马都早已精疲力尽,眼看行程将尽,都放松了警惕,不想却从竹林深处涌出一伙贼寇。
常家上至家主下至仆役都练武,功夫虽然不见得多厉害,自保不成问题,但这次却不同以往,贼寇功夫了得,并不贪财,招招致命,大有赶尽杀绝之意。
常洛书被逼到崖边,蒙面人一剑劈来,他慌不择路要跳下山崖,忽然一道白绫划过竟挡下凌厉的剑势,击飞了蒙面人,随后一袭紫色的身影飘飞而下,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脸。
她随手一指,所有的人都静止不动了,只剩下常洛书站直了身子,“你来了?”
“嗯”她笑了,妩媚万千里是无尽的落寞,抬手便要出手取贼寇的性命。
“不可”这时常洛书已经镇定下来,“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们不是为生活所迫的盗贼,他们是杀手,受人之命要杀你”她看向他,怒其不争。
“你也只他们是奉命行事……放他们去吧。”常家屹立百年,家大业大,自然结下不少仇家,所以才有习武的习惯,他如何不知,只能无奈苦笑。
紫婳心中酸涩,这才是他啊,容颜易改,头顶的烫疤不在,即使这一世投生商贾家,终究还是那个清辞。
她本是狐山上一尾紫狐,终日与山中精怪嬉闹,呼吸这一方灵秀之气,无欲无求混着日子。
遇见他时她尚未能完全化形,只能将紫尾藏在裙下,鼓鼓囊囊一堆,那日刚学会一个小法术,不免得意忘形,在林中显摆,不料祸从天降,被从上方经过的蛇妖发现,那蛇妖不知怎的受了重伤只有通过吸食精元内丹修补,她哪里蛇妖的对手,眨眼同伴已被取了内丹奄奄一息,在她退无可退之际,蛇妖惨叫一声,死在他的手上。
他身上的佛光刺的她的皮肤生疼,逃过一劫的喜悦褪去,年长的妖说过,见了和尚道士便要跑,那是是最容他们不得的人。
他感知她法力低微,未曾做过害人之事,忙敛去一身佛光,收了捉妖的法器,见她性命垂危,捡了她悉心救治。
他们都说人妖殊途,可情之一字,不知所起,犹忌日久。
他说,不可一朝风月,昧却万古长空。
她回,清辞,我参不透佛偈,只知人生在世,白驹过隙,爱我所爱之人,惜我所惜之事。
她不求陪伴左右,只希望能远远看着他,看他降伏作恶的妖魔,看他参悟佛法,谁知,上天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变成了奢望,魔王出世,他终是不敌,就此陨落。
她在狐山这片紫竹林一等千年,直到常家有子呱呱坠地,她愿护他生生世世。
“我要成亲了,琬琬胆子小,我怕她受委屈。你以后……不用出现了。”他咬咬牙,将话说了出来。
紫婳五指翻飞,那群蒙面人已经不在,众人也能行动自如,已经没了刚才的记忆。
“磨磨唧唧,怎么还不赶路。”
她凭空消失,一行人穿过紫竹林。
她站在紫竹梢头,看他离去,身旁的青衫男子开口,“回吧,人走远了。”
三年后,她为护他重伤回到狐山,被戈非捡回了青山观,一向落拓不羁的人怒火冲天,“他不是早与你恩断义绝了吗,你何苦为帮他舍上自己!”
“不怪他,是我自愿的。”
“你可知千年雷劫将至,不要妄想我会保你”
“好”她释然一笑,苍白的脸色露出一丝发自真心的笑。
戈非拂袖而去,却又匆匆折回,“对了,明日,常洛书的未婚妻要经过这里,你可去瞧瞧”
“不了,既能入他的眼,相必也是极好的”
紫婳等他千年,为了他不惜一切,到头只换来他一句不要再见,她不计较,戈非却不会就此罢手。
他早早侯在紫竹林里,看着钱琬琬,那个常洛书心尖上的人,此时正坐在篝火一旁,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哪里及的上紫婳分毫。
计上心来,使了个诀,顿时狂风大作,拟了紫婳常洛书郎情妾意的模样,为保万无一失,加深她的猜疑,又给幻象加了步摇。
当年常洛书费劲心血求一件配的上钱琬琬的定情之物,央求紫婳帮忙,是他陪她一道,在南海九死一生才猎了鲛人,取了世间唯一的子母珠,做了这柄步摇,别人不知,他却一清二楚。
钱琬琬怔愣正合他的心意,挑拨离间的伎俩他向来不耻,但事关紫婳,他哪还有什么底线。
常洛书踏上狐山的那一刻,戈非便知事情败露,他看着紫婳眼中无意流露的欣喜,不忍心将他作弄钱琬琬的事情告诉她。
此时,钱洛书已走至青山观的门口,他连忙隐去身形。
“你为何这么做,你明知道琬琬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做什么了”她不解。
“琬琬经过你这里,天降异象,之后便得了顽疾,神医也无办法救治。”
欣喜尚来不及收拾,她只觉如坠冰窖,“我说不是我做的”
“那怎会药石无医,驱邪除祟也没用,除了你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她忽然就笑了,“你不信我”
“我……”
她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戈非为她不平,但是他定有分寸,不会用法术伤人身体,施以顽疾。
“三十里,此去三十里有岐黄大医,桃花镇东南方向有你要寻的人”
常洛书一喜,往观外奔去,竟是连声道别都不曾来得及说。
她悠悠一叹,“清辞,你说不可一朝风月,昧却万古长空,可我只怕徒经万古长空,却不明一朝风月。”
生呕出一口鲜血。
青山观隐在紫竹林,周有戈非设下的结界,寻常人看不见,也进不来。
“今日常落书大婚,”漫不经心的口气,戈非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怎的不去瞧瞧,说实话他长得也算中上之姿,你眼光倒是不错,当然,比起我差的还是不止一点点。”
“这倒是实话,戈非道长龙章凤姿,岂非常人可比。”她笑着与他拌嘴,笑意却未及眼底。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直逼大殿,声势骇人。
戈非眸子一黯,“终是舍下了吗”
紫婳不言,跪在殿中的铺垫上,掌心合十,瞌上双目,“天劫已至,你莫要多管闲事,不然,我现在就出这青山观。”
戈非哈哈一笑,浑不在意,“明知天劫将来,偏赖在我这观里,欺我不忍心将你扫地出门,你暴尸荒野事小,殃及池鱼罪过可就大了。”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捏了一个诀,加固结界。
“如此,便好。”
观外天雷滚滚,被结界挡去大半,观内,戈非勉强支撑着结界,为紫婳挡去大半雷刑,已是勉力。
突然金光大盛,结界碎裂,紫婳闭上了眼睛,没有预料中的蚀骨之痛。
紫婳不敢置信的回身,颤抖着将浑身是血的戈非抱在怀里。
“别怕,有我。”
垂眸,鸦青色长衫散乱,他的胸上有一条长疤,蜿蜒入腹。上面附有乱七八糟的针脚,伴着血迹,惨不忍睹。
那是许多年前了,清辞的木鱼年久破损,她不忍丢弃,用针线勉强将它缝了起来,那是她第一次用针,不小心刺破了指尖,一滴血恰好落尽木鱼里。
她终于嚎啕大哭,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在紫竹林无忧无虑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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