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水远是吾乡

山长水远是吾乡

山长水远是吾乡

文｜知君

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是父亲戴着军绿色棉帽（我们称之为火头帽子），冒着鹅毛大雪，挑着一担水，从冰天雪地里回来了，眉毛上胡子茬儿里，满是冰渣。

身后是一道道歪歪斜斜的脚印。

记忆中，我们的生活与山与水密不可分。没错，我的故乡是陕北最普通最没有特点的村子，除了贫穷，我能想到的就是山长水远。

村子横卧在一个半山腰，有一条土路（现在已是N级公路）穿村而过，横亘在村子中央，但似乎，它发挥的重要作用，已被许多人忽视。我们村的整体村貌完全符合坐南向北的地理位置，以及背靠大山，迎面一座山的风水学原理，如果村民们出山劳动，跑去七里路之外、还要下山上洼挑水吃的艰难可以忽略不计的话，我保证，我的村庄，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山长水远是吾乡

水乃生命之源，而我们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与水较量。如果那时候15岁以上的人还不会挑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人不一定头脑发达，但四肢一定不健全！

四肢不健全也可以啊！

记得村里有一个男孩子，因为从小患小儿麻痹症而导致半身不遂，左腿和右手几乎废了，走起路来一颠一跛，整个人看起来特别不协调。他是不能挑水的典型，他自己也经常为此黯然伤神，重要的是也因此，他的母亲嫌弃他，为了取悦母亲，他发明了“拉水车”，类似于我们那会做的“冰车”（滑冰用的），不同的是木板下面是四个轮子，木板上面做了两根栏杆，用手拉就可以了！

他做的拉水车，比任何木匠巧夺天工的活计都漂亮。只是，上山的时候，水会溢出，而且更加费力。

挑水就不一样了。

我的母亲是挑水能手，她曾经一个早上挑了四担水。她不止要为我们一家人挑，还要为爷爷奶奶挑，后来，还为我三奶挑。我不止一次问她，是不是因为挑水，所以导致她个子矮小？母亲总是笑而不答。也曾担心，她小小的躯体会不会有一天撑不下去了？但是，母亲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她已练就铜墙铁壁，是金刚不坏之身，早已经刀枪不入了。

记得有一天早上，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坚持要和母亲一块去挑水，母亲给我的小扁担上，缠了厚厚的布条，才允许我用小桶，担两半桶。刚开始时，我劲头十足，和母亲齐头并进，后来落在了后面。她嘱咐我慢慢回来，她还要去挑。直到母亲第三次挑水时，我才和母亲相跟着回家。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和小伙伴们在学校，为我们的老师抬过水（拿一根木棍，水桶放中间，两个人在木棍两头抬上走）。只记得那时最盼望给老师去抬水，因为路上有无限的乐趣，顺便还可以去别人家的瓜地顺藤摸一两个。调皮的男生，则会偷偷地在讨厌的老师的桶里，洒一小把土，还可以偷偷地吐口水，或者，拿棍子搅动几下。如果还不解气，就只能拿出杀手锏了——往桶里尿尿。

老师多半不信任我们，我们抬的水，他只用来新衣服，他吃的水，多半会自己去挑。

挑水实在费时费力，还挑的少，一大家子用水量又太大，于是，我们用驴或者骡子驼水吃。

山长水远是吾乡

每天早上是驼水最密集的时候。长长的山坡上，你来我往，大家见面相视一笑，或者，隔着弯曲的小道，拉几句家常。也能听到男人们粗犷浑厚地扯着嗓子，唱道：兰格茵茵的天

飘来一疙瘩云

刮风下雨响雷声

三哥哥今要出远门

呼儿嗨哟

你叫妹妹不放心

……

土气，大气，美气的陕北民歌，飘荡在山涧，一种叫做宽广的气度，在胸膛里升起。有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也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揪心，更有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无奈。

陕北的男人，只有在此时，才是真正的自己。

陕北的妹子呢？也不甘落后。

穿着时下流行的花格子上衣，藏蓝色裤子，裤脚被高高地绾起来，生怕溅起的泥巴弄脏了新缝制的裤子。她们一手拿着绳子（井里打水用）一手拿着水桶，撅起樱桃小嘴，轻轻巧巧地喊着：“得儿”“吁”，好像自己是老手一般。别说，经她们那温柔一喊，驴子就乖乖地听她们使唤了。

或许，温柔才是女人的法宝。

但是，她们如果豪放起来，男人们也是招架不住的。

我有一个表姐，生性豪爽，不输男人。有一次，我陪她去驼水。走到半山腰，她开始扯开嗓子吼道：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大风从坡上刮过

不管是东南风

还是西北风

都是我的歌

我的歌

......

我当时觉得太震撼了，那音色，那豪气，那节奏，简直逆天了！当我知道毛阿敏时，她正因为偷税漏税而红得发紫，也更喜欢表姐的唱腔。从此，心里对这个平时有点男生气的表姐，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挑水的日子，直到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还依旧伴随着我。那是个农村小学，教学条件已经不能用“不好”来形容了。吃水要去差不多500米高的水沟里挑，水井下面是悬崖峭壁，冬天，水井边全是冰，走在上面，特滑，每次挑水，都心惊胆战，至今，心有余悸。

挑水驼水的故事已经渐去渐远，但那些记忆，早已成为生命的一部分，镌刻在心的最深处。

如今，终于理解了山长水远的意思，就是山真的很长，水，真的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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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八零后女子，二级心理咨询师。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的二宝辣妈，驰骋职场十五年。闲时喝点闲茶，读点闲书，写点闲字，余生只愿做一枚闲人，在坚硬的世界，修一颗温柔心。如果您有关于婚姻家庭、育儿方面的困惑，欢迎添加本人微信：827212236，让我们来聊一聊，你或许就会山明水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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