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瑜早上洗漱时,从镜子里看到脖子上有块红印,她用手在上面摩挲了阵子,眉头微微向上扬了扬,但看不出这表情的意思。梳洗完毕,回房穿了件高领短袖T恤,正是盛夏,把T恤套在身上这个动作让她出了一身汗。
教室很安静,只有老师在讲课,还有窗外一阵阵的蝉鸣声。
“霍诗瑜!”老师突然大声叫出一个名字。
教室突然静了下来,连窗外的蝉都不再鸣叫。
“霍诗瑜!”
诗瑜这回听到了,一下子站起来,慌乱地翻着手里的书,全班同学都把目光投向了她。
“你把我刚才讲的那段重复一遍。”
诗瑜低头刷刷的翻书,过了会,确认自己肯定不知道刚才老师在讲的课文是什么之后,把书搁在了课桌上,两只手还握着书的两边,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老师。
老师也看着她,皱着眉头,脸色阴沉,对视了几秒钟,“你先坐下,放学不要走,到办公室找我。”
诗瑜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十分安静,爸爸妈妈说什么都只是听着和照做,喜欢的东西极少会主动要求买,心里其实也是想要,但每次想到大概自己的要求会被拒绝而作罢,在学校里也是个从不给老师惹麻烦的学生,学习成绩中上再好些。家长和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孩子,听话,不用太操心他们的学习,但如果具体说到这孩子是怎么个好法倒是全都说不上什么了。反正老师也好家长也好,他们手里的孩子就是一群羊,喜欢那些按时出去吃草按时回窝的羊,不喜欢那些总爱乱跑乱撞,到处寻找新奇事物的羊。
诗瑜这种安静、样貌普通的学生不大惹眼,所以这段时间她的话更少了,没事喜欢一个人愣愣的呆坐都没人注意到,如果不是刚才她上课走神,然后还敢理直气壮的盯着老师看的话——这种挑衅似的眼神根本不会出现在一只乖乖的小羊身上的——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行为与往常有些不同,她的眼神让老师十分不悦,同时也感觉到这个女孩有点不太对。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之后,教室里徒然变得喧闹起来。诗瑜把课本一本本的装进书包,费劲的背到身后,十来斤的一个书包对于诗瑜这样瘦小的女孩来讲,的确显得过于沉重了。
平时玩的最好的女同学从后面走上来,搂着她的胳膊,“诗瑜,你是要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的吧?”
诗瑜扭头对好友笑了笑:“嗯。”
“走,我陪你去。”女同学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班主任就是看起来严肃,其实不可怕的。”
诗瑜停了下来,把胳膊抽了出来,“没事,我自己去就行。”
好友过来是想给她壮胆子的,因为被叫去办公室多数是挨训,严重了就得喊家长,一般被通知去办公室的学生都会战战兢兢的。好友看到她十分镇定,一点看不出慌乱的样子,反倒有些意外了,“哦,那我就不陪你了。”
办公室的门开着,诗瑜探头看了一圈,一个老师都没有,便在门口等着,她把背后的书包顶在墙上,可以把重量分担一些出去。走廊里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她面前走过,有的会看她一眼,但她好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望着围栏外更远的地方,偶尔脸上现出一丝笑意。
班主任抱着一摞作业本回来了,看到诗瑜站在门口,觉得很奇怪,“你在这里干什么?”
“是您让我放学后来办公室的。”
“噢……”几个钟头过去,又上了几节课,老师已经把上午的事情给忘了,这才想起来。“进来吧。”
诗瑜跟在老师后面走进办公室,眼睛一直落在班主任的后背上,这是一幅标准的中年女人的后背,不算胖,只是显得有些宽厚,但不是年轻女性的那种结实的宽厚,而是整块皮肉都有着朝下倾泻的趋势,文胸带把后背勒出明显的上下两截。
班主任停在办公桌前,把作业本放到桌子上,然后绕到另一边在凳子上坐下。诗瑜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放下一摞本子之后,在她朝桌子另一边走的过程中,左手一直抚着桌沿滑动,从这一边滑到另一边,没有离开过桌子,坐下之后,把另一只手也放到桌子上,立刻变成一幅很有威严的架势。
“今天上课的时候你在干什么?连我在讲什么都不知道。”
“我走神了。”
“走神走了一节课?”
“应该是吧。”
“那一节课你都在走神想什么呢?想什么能想一节课?”
“这个和您没关系。”
“你看起来挺有理啊?”
“我没觉得我有理,您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不然要我骗您,说我在好好听讲,没走神?至于我在想什么是我的私事,您无权过问。”
女老师不敢相信诗瑜会用这么不礼貌的语气和自己说话,她当了快三十年的老师,不礼貌的学生自然见过不少,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一直感觉是个小羊羔的女学生做出这样的举动,让她特别惊讶。
“你在我的课堂上,本来应该听课的时间走神,我难道不应该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吗?”
“我已经承认我不对了,您可以惩罚我,但您没权利知道我在想什么。”
女老师已经非常生气了,但还是稳住自己的声调,“我当然要惩罚你,我的惩罚就是让你说出你上课走神都在想什么。”
诗瑜从进屋就一直都在看着班主任,这和她以往的习惯不一样,以前她跟老师或者长辈说话时,都是低着头。
“我在想……”诗瑜把眼睛从老师脸上挪到了天花板上那两排灯管上,沉吟了阵子,“我在想……我会变成死神,离开这个世界,很快,你们所有人也会跟着一个个的死去。”
女老师被她的话吓了一下,很快又愤怒起来:“霍诗瑜,你太过分了。我是你的老师,你这么胡说八道,还当我是你的老师吗?”
“我没有不尊重您,我想的东西都告诉您了,是您非要问我的。”
女老师看着从头到尾都很镇定的诗瑜,有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早上,本来上课走神不算什么,非要把她在课后留下来就是因为她当时的眼神令人十分不适。她没说话,把手从桌子上拿开,整个人靠在了椅子背上。
办公室安静了一会,很快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老师结伴回到办公室。
两人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对垒的女老师和诗瑜,其中一位年轻的男老师走到诗瑜和女老师的中间,用手撑着桌沿,看一眼右边这个,又看一眼左边的,觉得这两人很有意思。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一声不吭的,打沉默战啊?”
女老师把双手抱在胸前,靠着椅背没动,看了眼男老师,又用下巴指了下诗瑜,冷笑:“这个十几岁的小孩说,她会变成死神,然后你,我,这里所有人也会跟着死。”
“我们确实都会死的嘛。”男老师不以为然的打哈哈。
“她是说很快就会死,不是几十年后我们都会死。”
“是嘛?”男老师对诗瑜笑着说:“你是死亡使者啊?”
诗瑜冷静的点点头:“是的!”
“哈哈哈!”男老师笑得特别开心,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走过去摸摸诗瑜的脑袋,“好好学习,少玩点游戏。这脑袋都玩糊涂了。”
说完男老师哈哈的笑着回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你先回家吧。”女老师不想再继续这无聊的讨论了,“以后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下个星期期末考试,考不好我就要找你家长了。”
回到家里,妈妈也是刚到家,问诗瑜怎么回来的比平时晚,诗瑜说今天做值日,要打扫卫生,妈妈哦了一声就去做饭。
自从上了高二,妈妈为了让诗瑜可以早点吃上晚饭,每天都会提早一个小时下班,这样吃完饭就能有大块的时间留给她学习了。只是这样的话,妈妈的工资就会被扣掉不少。
回到房间,诗瑜把书包放在书桌上。书桌上只有一盏台灯,一摞学习参考书,一个笔筒,还有一个木制的音乐盒,里面是个跳芭蕾舞的女孩,天鹅湖舞曲一响起,女孩就会翩翩起舞。第一次在礼品店橱窗外看到就喜欢上了,但诗瑜知道这些都是妈妈嘴里的玩物,会丧志的,直接要肯定要不来,存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才把它带回家。
诗瑜时常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女孩子跳芭蕾舞,她们的身体就像真的长了翅膀,可以摆脱地心引力,飞啊飞啊,就像花丛里的蝴蝶,无忧无虑,真是羡慕啊!
还不到十岁的她说:“我也想跳芭蕾舞。”
她还记得当时妈妈的表情很惊讶:“跳这个能挣到钱吗?能像当个医生老师,可以一直干到退休吗?”
妈妈教育诗瑜,这些人之所以去跳芭蕾舞,是因为她们读不好书,也不想好好读书,都是一些热爱虚荣的女孩。只要是有学问的人都不会去跳芭蕾舞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当医生当工程师,这样才能有出息。
妈妈的话让诗瑜感觉很心痛,刺痛的感觉到现在还很清晰——这么美好的事物在妈妈眼里竟是那样的一文不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做同样的梦,自己是一只白天鹅,在湖中优雅的游来游去,时而在天上飞翔,突然恶魔出现了,挥刀斩掉了自己的翅膀,在自己跌落湖中那一瞬,看到恶魔的脸幻化成妈妈的样子。
每次做了这个梦,醒来时都会内疚,毫无疑问妈妈是爱自己的,自己也爱她,爱到从来不忍心反驳她,逆她的意思。
其实妈妈可能是对的,每次洗澡时她都要站到凳子上,仔细观察镜子里自己的全貌。这是一付实在太普通的长相,淡淡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细细的眼睛,鼻子不高,而鼻孔又显得太大,只有嘴长得可圈可点,有着很清晰的轮廓,曾有女同学说“你的嘴笑起来是心形的”,往下看,脖子不长,肩膀略宽,看起来有些憨壮,加上不够修长的四肢,怎么看都和电视里那些跳芭蕾的女孩有着无法逾越的差距。
唉!这样的女孩连虚荣的资本都没有,跳芭蕾舞,那是痴心妄想吧。
诗瑜打开音乐盒,在屋里轻轻地转圈,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美丽的天鹅,有着修长的脖颈和闪着珍珠光泽的翅膀,只要舞动起来,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向自己展开怀抱,飞过去便可轻松拥有。
突然她停下来,快步走到书桌前,从书包里抽出一本书,还没翻开,妈妈的脑袋就出现在门口。
“回来这么半天还没开始学习,也不知道你整天瞎磨蹭什么呢。”
脑袋转眼消失了。诗瑜把书放下,从书包里翻出一叠试卷,都是今天要完成的,略微翻了一遍,做完至少得四个小时。想了想,挑了个最简单的英文开始做。
一会儿,妈妈的脑袋又出现在门口,看到一幅奋笔疾书的背影,脑袋满意的又消失了。
英语作业刚做完,就听妈妈在外面喊:“诗瑜,吃饭了。”
“哦,来了。”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蒸桂鱼,西芹木耳炒白玉菇,蒜蓉油麦菜,鸡汤是早上妈妈上班前就在电瓦煲里煮上的。
“我爸还没回来吗?”诗瑜朝门口的鞋架上看了眼,爸爸经常穿的拖鞋还在那里。
“不等他,我们先吃,吃完了你还得赶快学习呢。”妈妈给诗瑜盛了碗饭放到桌上。
“好像好久都没和我爸一起吃饭了。”
妈妈给自己盛了碗饭,坐下,看诗瑜还站着,“还不赶快吃饭?”
诗瑜轻轻地叹了口气,坐下,端起碗爬了口饭。
“我为了早点回来给你做饭,每个月得扣不少钱,如果你爸再不加紧赚钱,以后你上大学的钱都没有。他晚回来说明有事做,天天早回来可就麻烦了。”
“哦。”
“这鱼五十块钱一斤,你多吃点,补脑的。以后你上大学了,我跟你爸肯定舍不得吃的。”
诗瑜夹了一大块送到嘴里,皱着眉头使劲嚼,吃完又夹了一大块,就着饭大口的吃。
“下个星期考试了吧?”
“嗯。”
“期中考试总分多少来的?”
“576分。”
“这个分数上重点太危险了,这次考试能进步一些吗?”
“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你这是好好学习的态度吗?”
诗瑜没说话,盛了碗汤,吹了吹,端着碗小口的喝。
“你别不说话,学习是你自己的,学好了我也沾不上光。”
诗瑜看了眼妈妈,低头继续喝汤。
“你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我整天就是为了你一个人忙,不光是我,你爸也是,那么辛苦为什么?不就是希望你考个好大学吗?”
诗瑜只是听着,汤很热,喝的一头汗,伸手揪了块纸巾在额头脸上抹了一把。
“你整天穿个高领衫,就不怕热吗?去脱了,穿件凉快的。”
诗瑜没动,“我喜欢这件衣服。”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了。”妈妈走上来就拽起诗瑜,“去,把衣服换了!”
诗瑜使劲的甩开妈妈的手,退后两步,盯着妈妈的眼睛:“我说了,我不换!”
妈妈的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么放肆,停了几秒,突然火气窜了上来,上去就开始扯诗瑜身上的衣服。诗瑜个子跟妈妈差不多,但没有妈妈块头大,可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妈妈推到了地上。
妈妈屁股着地,一下子有点没缓过来,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就这么愣愣的坐在地上。
诗瑜居高临下的看着妈妈,眼神漠然,丝毫没有想去把她扶起来的意思。
时间一下子好像凝固了,至少妈妈是这么觉得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地上坐了一个世纪,眼前的女儿,外壳是自己熟悉了十几年的那个,但内里不知道换成了别的什么人。看着女儿的眼神,她感到了巨大的恐惧,也许还有痛苦,但恐惧遮盖了痛苦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母亲,完全可以在女儿面前展示她的威严,毫无疑问,在这一点上她是底气十足的,自问在对女儿的关心和付出上远远超出了自己和丈夫。可此时,只能颤巍巍的站起来,不再看那个不知道还是不是自己女儿的人,重新做到自己的椅子上,机械的端起碗,把剩下的饭吃完。
之后的几天,母女两个谁都没理谁。
诗瑜还是每天都穿着她那件很喜欢的高领衫,晚上在洗手间脱下来之后,她会在镜子前仔细观察脖子上的那块红印,红印的颜色似乎越来越重了,每次这个发现都会让她眉宇间显出让人难以猜测的神情。第二天早上,家人都还没起的时候,她又会去阳台上把昨晚洗干净的衣服拿回来再穿上。
妈妈觉得这个女儿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琢磨,看着诗瑜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前走过,无视的态度令人心寒。几次妈妈都想把她抱在怀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然后她会把脑袋贴在自己胸前,笑起来就像个天使。
今天是期末考试的日子,诗瑜一早就出了门,比平时早很多。八点多,妈妈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考试时间到了,诗瑜还没到学校。
妈妈一下子急了起来,说诗瑜一大早六点就出门上学去了。班主任一听也慌了,孩子到现在还没来考试,不知道她是从学校丢的,还是外边,如果是在学校不见的,作为老师恐怕得负点责任。她让诗瑜妈妈先沿着家到学校的路上找找看,自己马上去趟保卫科。
考试就要开始,班主任叫了一位老师帮自己监考,然后急忙忙的去到保卫科,把早上从开大门到关大门这段时间的监控仔细看了一遍,并没发现诗瑜的身影。
班主任稍稍放心了一点,至少学生不是在学校不见的。
这边诗瑜的妈妈已经急得快不行了,给丈夫打电话,一直没人接,连气带急都快把电话给摔了。打电话问了下爷爷奶奶,说没见着,又怕老人跟着着急,只是说刚考完试不知道跑哪里去玩儿了。
从家里一路找到学校,路边卖早点的,小铺子,报刊亭,见人就拿手机里的照片问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女孩经过,可惜没一个人留意过。到了学校,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诗瑜已经在学校里考试了。
“看了今早的监控录像,霍诗瑜没有来过学校。”班主任一见到诗瑜妈妈就马上报告这边的寻找进度。
诗瑜妈妈听了觉得头一阵剧痛,把一边肩膀和头靠在墙上,大口的呼吸。
“有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霍诗瑜变得很奇怪。”
诗瑜妈妈把头从墙上拿开,用手在太阳穴上用力的按了下,摇了摇头:“唉!她这些日好像变了个人,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
说完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你们也觉得她最近很奇怪吗?她在学校里怎么了?”
“前些天她上课走神,我就问她想什么呢?她说她是死神,我们所有人很快也都会死。”
“啊?”
“我当时想的是,快考试了,学生们都很紧张,压力也大,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思怪想,就没太在意,毕竟,霍诗瑜一直成绩都很好,也很踏实,是个好学生。”
诗瑜妈妈被死神的说法惊了一会,回过神之后立刻往外走:“我得去报警!”
在派出所,诗瑜妈妈虽然慌乱,但也算把失踪过程描述清楚了。因为是未成年人,警方比较重视,把诗瑜家附近的监控都调出来查看,发现她出小区大门之后并没有朝着学校放向走,而是拐到另一个方向,消失在一条巷子里之后不知去向。
找到半夜,诗瑜父母才疲惫的回到家里,一路的争吵,互相埋怨,到家已经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妈妈直接去女儿房里,关上门,爸爸在厅里坐着,知道今晚肯定没法睡觉的了。
突然妈妈在房间里喊:“喂!喂!你过来看!”
爸爸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诗瑜房间。
“你看这个。”妈妈手里拿着一个翻开的本子。“就从这里看。”
爸爸拿过来,上面是诗瑜的字迹,像是日记的样子,但没有日期。
“今天有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必须要把它记下来。一天下来,总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你是死神,你是可以掌控世人生死的死神!’。就听到声音,看不到人,是谁在和我说话?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我是一只白天鹅,天鹅湖里最漂亮的那只天鹅 ^_^”
爸爸翻到下一页:
“今天那个声音没有出现,有些失望。但有条坏消息,老师说下个学期又要分班,按照期末考试的分数分出一个火箭班,这些学生都是考重点大学的。我觉得我肯定不行,如果让妈妈知道我进不了火箭班,肯定又要说我的了。但她说我也是对的,我学习总是不够努力。”
下一页:
“今天那个人又出现了,不是,是说他的声音又出现了,他说‘你是最新被指派的死神,很快就要开始执行你的任务了。’他说的是真的吗?还是我的幻觉?可是这个声音很真实,明明就是来自我的对面,我很努力的想看清对面的人,可是看不到。突发奇想用手机给对面拍了张照片,结果照片里真的有个人!天哪!这不会是真的吧?他一点都不可怕,长得还很好看,像韩剧里的帅哥呢。这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可他为什么不出现,和我面对面的说话呢?”
下一页:
“今天的英语补习课一点都听不进去,已经尽力让自己认真听课了,但脑袋里根本放不进去东西,这个补习班很贵,一个月两千块钱,不好好听不行的。可如果我真的是死神,是不是就不用读书了?或者能讲一嘴流利的英文了呢?今天那个人没出现,已经11点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下一页:
“他真的来了!!!天哪!!就坐在我对面,黑色的西装,黑皮鞋,黑色的眼珠就像戴了美瞳那么黑,他看起来有些拘谨,直直的坐着,反而我挺轻松得,好像是我在审讯他一样。他说他也是死神,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引领我成为一位死神。我问他,我真的就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吗?他没回答我,从座位上探出身子,在我脖子上留下了个吻痕,说等这个痕迹变成黑色,我就是一位死神了。他走了,可是我希望他可以一直陪着我,他是第一个吻我的男生。”
下一页:
“一天都在想他,但我上课的时候他不会出现,只能听到他说话,他说:‘你将会是一位死神,一位掌控世人生死的死神!’,就想知道他晚上会不会来找我,然后听到他说:‘会的,我会去找你的。’实在太想见到他了,一天什么都看不下去听不下去。晚上他真的来了,一直握着我的手,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不知道还有谁这么温暖的看着我,可能妈妈有过吧?不过那是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还有爸爸,不过他好像根本就不回家,都快忘了他了。”
下一页:
“如果我真的可以掌控世人的生死,那么我觉得很多人都没必要活着,他们的生活的全部就是艰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快乐可言。比如妈妈,她每天从早操劳到晚,没时间休息和娱乐,她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我根本不期待她的这些付出。还有班主任,她又为什么活着?她的皮肉已经松懈得就像我们说无可奈何花落去时的那样无法挽救,她还有什么可绽放的?为了学生吗?但我丝毫不感谢她那些自我感动式的奉献。”
下一页:
“脖子上吻痕的颜色已经很深了,很快就可以和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其实我一点都没想要当死神,掌控别人的生死有什么意思,我只想和他一起而已。”
日记到此为止,爸爸又使劲往后翻,但的确没有了。爸爸抬头看着妈妈,妈妈也看着他,两个人心里想着同一件事,但都不敢开口说,从侧面看过去,两个人在微微的颤抖。
第二天,他们还是四处寻找,像无头的苍蝇一样,朝着每一处能感应到的地方撞过去。
第三天,第四天,这对可怜的,已经没了魂魄的夫妻头发全都白了。
第五天接到了个电话,说在一栋大厦的顶楼发现了诗瑜,多日没吃没喝,已经虚脱的没了知觉,被人送到了医院。惊喜万分的诗瑜父母赶时诗瑜已醒来,却认不得他们,但看得出她心情很愉快,应该是再没什么可以困扰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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