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西夏王
日本大街上常见的年轻女孩，她们穿着时尚，妆容精致。在日本久住的友人说，在当地，女孩子不化妆是不出门的，连他这种粗犷的汉子，也得日日抹上发蜡，不是跟风，而是每个人都这样，这是秩序的力量。
去过日本的外国人，无疑会有这样的印象，城市与人，总是得体的。于人而言，这种得体，或许是利弊参半，它仿佛是一个面具，看不出穷与富、喜与乐，罩住了部分真相。
比如她们，一群年轻的日本女性。
外表虽然看起来别无二致，但一转眼，她们连个庇护地都没有，流浪于网吧、咖啡店、漫画饮茶店，一个拉杆箱，甚至就是生活的全部。
© 东京网吧里的女性
二十上下的年纪，收入远低于平均水平，期待知识改变命运，但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都需自掏腰包，没读大学的，容易陷入代际贫困，正如那个提问：
妈妈，我们是不是会穷一辈子？
虽然年轻，但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却已经当上了妈妈，更多还是单亲妈妈，这对找工作而言，更成了难题。在某种程度上，成为她们“救命稻草”的，竟是色情店，性产业接手了社会保障的功能，这个讽刺的现实正在上演……
这些事实，忠实的记录在了日本NHK电视台2014年播出的特别报道“女性贫困－代际传递效应”里，作为《Close-up现代》的续集，他们探讨了年轻女性的贫困问题，并集结为《女性贫困》一书发表。
未婚率和离婚率，有增无减
传统观念中，在日本家庭里，挑大梁的多为男性，日本女性似乎更偏向“家庭妇女”的设定。
譬如，我们经常观看的日剧里，妻子的角色多为照料家庭，偶尔做做小时工贴补家用，独立自强的职业女性存在，仍然是相对特别的设定。
© 电影《步履不停》里母女之间看似幽默实则无奈的对话
然而这种传统正在打破。正如书中所言，女性幼时靠父亲、出嫁靠丈夫、老了靠儿子，这样的时代早已不复存在。
一是“终身未婚率”的有增无减，比如1990年，女性终身未婚率为4.33%，2012年则为10.61%，这在某种程度上，让结婚或许可以摆脱贫困这一选项落空；
二是单亲妈妈的族群增长，随着离婚率提高，越来越多的单亲妈妈开始出现，加上丈夫去世这种情况，仅以2011年为例，这样的母子家庭就有123.8万户，比1998年增加了30%。
而她们，必须维持生计，扛起养家的重任。工作是必须的，其中，多为非正式雇佣者，在这个群体中，女性占比高达70%，其中有属于贴补家用的情形，也有无人可依维持生计的情形。
© 一位单亲母亲如果还要抚养小孩，几乎等同于贫穷
对后者来说，她们往往需要维持的，还不止自身，比如单身妈妈，她还有一个到几个不等的孩子需要抚养，这些对于她们的收入而言，犹如重负。
因为，她们赚的钱很少。
以2013年为例，女性正式工平均年收入为356万日元，男性则为527万日元。而作为合同工来说，她们的收入更低，多达289万的年轻女性（15-34岁），年收入未满200万日元。
这意味着什么？
蜗居、没存款，每天只能吃面包、泡面，甚至连电话费都交不起。比如身兼四职的礼子，每个月连轴转也只有20万元，却有三个孩子需要养。比如19岁的友美，一天饭钱控制在500日元左右，很多时候一天只能吃一顿。
© “ 睡觉三尺、行李一肩”甚至已经是一部分日本女性的生活状态。
穷、忙二字，往往是她们最准确的阐释。
色情业＝单身妈妈的“救命稻草”？
对于单亲妈妈而言，收入低是一回事，更糟糕的是，她们还找不到工作。
不得不当合同工的单身妈妈实在太多了。企业在这方面的意识也不到位，有的甚至是在歧视妇女。只因为是单身妈妈这一点，面试时就直接淘汰。
这种歧视，不仅存在面试中，比如单身妈妈敏枝，她清楚的意识到考取资格证书，能够找到更高收入的工作，但面试时，主考官说孩子感冒、卧床不起的话你就得请假，这样跟不上进度吧，于是，她就被淘汰了。
一方面，部分单亲妈妈缺乏学历和相关技能，一方面，她们的提升之路也在受阻，为了让收入增长，她们往往只能多打工，每天持续工作，缺乏时间关心孩子，有时候压力大的妈妈们，孩子还会沦为发泄对象。
在单身妈妈上班的过程中，孩子托管也是个问题，往往只能随意托付给网上请来的保姆，甚至酿成过男保姆杀害孩子的悲剧。
在行政援助不到位，随意托管又有风险的情况下，她们的“救民稻草”，甚至变成了色情业。
在日本卖春店的网页上，招聘栏里不乏“欢迎单身妈妈”“宿舍与托儿所设施齐全”的字眼，为了留住“单身妈妈”群体，色情店与附近的民办托儿所签约，孩子随时都有地方托付，公司还报销一半的托管费用，甚至于为了方便妈妈工作，色情店还有自己掏钱建立小型托儿所的案例。
对于房租太贵住不起房子的女性，他们甚至还准备了宿舍。就业、育儿、居住，对于单亲妈妈最重要的三大元素，他们几乎做到了一步到位。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本应该是社会保障来买单，正如报道里嘉宾铃木女士所说：性产业形成了一个非常密实的安全网，从工作、住宅到患病儿童的托管无所不及，公共部门能提供如此周全的服务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种讽刺的现实，也造就了一些惊人的观点。比如21岁的小花，她有一个快2岁的女儿，甚至这样说：这种工作工资高，如果女儿将来想干这一行的话，我觉得我会同意。
知识能改变命运吗？毕竟大学学费很贵
正如书中所言，比贫穷更可怕的，是代际传递效应，贫困的延续。
一些贫困家庭的少女，早早就出来闯荡社会，比如“拉杆箱少女”，她们居无定所，所有行李都在箱内，咖啡店、漫画饮茶店等是她们的根据地，因为24小时营业，还有窗玻璃上贴的“内有插座”。
但外表你绝对看不出来，因为打扮时尚，甚至衣着华丽。她们似乎认知很清楚：家里没钱，父母也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赚钱。
一些靠在餐厅、便利店打工，一些直接靠援交谋生。
有想改变命运的少女吗？当然有，但也不是那么容易。
比如上大学，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都需自掏腰包，许多人都需要依赖助学金，助学金制度为家庭条件不好的学生提供了升学机会，但同时也让很多毕业后就业不理想的年轻人为还贷而苦恼。
这笔费用，并不低，比如书里提到的小爱，因为助学金的关系，欠债600多万，声称自己得还到45岁，连结婚都不敢想：男人听了该怎么想呢？
在以往的观念里，不上大学就找不到好工作，所以疾病借钱也要上大学，但现实情况可能是，大学毕业可能也找不到好工作，还不上助学金，导致恶性循环。2012年，最大日本学生支援机构的数据就显示：拖欠助学金3个月以上未还的人数高达19.4万人，其中“年收入未满200万”的占45%。
这种困境，让许多人感觉“看不见明天”，压倒自身的，不只是物质上的贫困，甚至会发展为精神上的贫困。
比如网吧的一家人。19岁的姐姐彩香、14岁的妹妹小萌，41岁的妈妈，竟然都住在网吧，每人一个房间，只有榻榻米大小，每天收费2400日元，姐姐在便利店打工，姐妹俩每天只吃一顿饭，一个面包分着吃。
相对于姐姐来说，妹妹自从到网吧后，讨厌外出，一直关在房间里，整体坐在电脑前，和陌生人聊天。
一家人能住网吧，一个月花销不少，穷不是很奇怪吗？这样的矛盾，为什么没有更合理的选择？节目播出后，不乏这样的疑问，但正如节目组的回应：彩香过上这种生活，背后有很多原因。
在他们看来，这些常人看来的不合理，对另一部分人来说，却是合理的，从这种他人看来的“不合理”中跳出来并非易事。
比如她们有的是儿童时代连正常生活的方法都没学会；有的是受到配偶的家暴，只能在不利条件下生存；有的因为抑郁，连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都没有……
贫穷，远非钱这么简单，对于女性贫困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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